霍家家訓之一:弄哭女人等同於殺人放火。
雖然他一直很懷疑那份家訓是經過九娘婊和艷姨她們搞鬼加工出來的偽製品,不過多年來的經驗讓他清楚明白一件事--
女人等於愛哭,愛哭就等同於麻煩,那種哭不停的麻煩就更麻煩了。
飛快上車後,他握著方向盤,瞥了眼終於恢復點冷靜狀態的唐秋生,總算碏碏鬆了一口氣。
「你家在哪?」
她說了地址,突然僵住了。
「又怎麼了?」他敏感地察覺到她的異狀。
她不好意思說自己話說太快,一下子就把地址給了他,剛剛吃麵時他說要送她回家,她也只是想說隨便報一報隔壁那條巷子就好的。
「沒事沒事。」她趕緊搖頭。
反正都這樣了,事情還能再壞到哪裡去?唉。
「你該不會是在後悔讓我知道你家住哪吧?」
唐秋生倒抽了一口氣地瞪著他,難道他有讀心術?
「我果然猜對了。」他冷冷一笑。
「哎呀,霍先生果然天縱英才、智計過人哪……」她乾巴巴的陪笑很是顫抖。
「現在才想跟我徹底撇清關係,會不會太晚了?」霍玄顯然一點都沒有被謅媚到的滿足感,聲音還是淡然中帶著笑意,笑意中很是森然。
唐秋生不知怎的腳底陣陣冒涼氣,不自在地挪動了下屁股,笑得更尷尬。
「怎、怎麼會呢?」
「是不會跟我撇清關係?還是現在撇清關係不會太晚?」他明明嘴角微微上揚,可是為什麼卻看得她越發一陣心驚膽戰?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有種如果認了是後面那一句,絕對會死得很難看的驚悚感。
「當、當然是不會跟霍先生你撇、撇清關係了。」她立刻表明自己的忠心一片,絕無腦中十秒鐘前出現過的那個意圖「與君長辭,永不再見」的大逆不道念頭。
「況且你今天這麼仗義幫忙,我感激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那麼沒人性沒義氣的想和你楚河漢界一刀兩段呢?」
「那就好。」霍玄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而且我說過要負責,就會負責到底。」
「咳咳咳咳……」她又被口水嗆到。
老天爺啊,是不是嫌今天晚上的這一切還不夠亂啊?
凶宅旅行社社長辦公室內。
「小生啊……」
坐在鐵製辦公桌後方的社長白髮蒼蒼,老臉上帶著未語先悲的苦菜花表情,對著唐秋生開口前就先歎了三次氣。
她背脊坐挺得僵直無比,擺放在膝蓋上的兩隻手絞擰成了一團。
「老闆,您聽我解釋……」
「五十年了。」社長幽幽道。
她頭皮一炸,想阻止已是來不及了。
「俺辛辛苦苦撐著這家全台唯一一間的凶宅旅行社已經五十年了,從二十郎當歲的青春少年,一轉眼已經是老眼昏花兩鬢斑白棺材都入一半了,俺容易嘛俺?」老社長掩面嗚嗚低泣,一副歷經千辛萬苦劫後重逢的模樣。
「每個月赤字纍纍,俺只差沒把俺的戰士授田證都給搭進去了,難道這還不夠嗎?嗚嗚嗚。」
「老闆……」唐秋生被「哭」得越來越心慌心虛心亂,結結巴巴道:「對不起,我、我下次一定會更努力的,請老闆再給我一次機會……」
「本來以為這次一定可以谷底翻身,重現本社生意興隆財源廣進的往日美好榮光,沒想到……沒想到……」老社長終於抬起頭望著她,無比心痛地開口,「昨天晚上一個一個活生生跑掉的,都是錢哪!」
「以後不會了,真的,我下次綁也會把他們綁到行程走完!」她做出保證,小臉滿是懇求。
「老闆,您再相信我一次吧,昨天是新手上路,難免有些意外,可是我會記取教訓,絕對不會再讓這種退費的情況發生的!」
「小生,雖然你才來上班四天,但是俺對你真的是寄予厚望的。」老社長吸了吸鼻涕,「俺甚至還想過,如果你表現得很好的話,在不久的將來,就要把你提升為副社長,所以你千萬別讓俺失望,好不?」
「謝謝老闆,我絕對絕對不會讓老闆您失望的!」面對社長如此的慧眼識英雄,器重有加,唐秋生感動到恨不得立時對他表達出自己從今以後必將挖心掏肺、忠貞不二之情。
「話說回來,俺第一次交付給你的任務就是凶宅中的終極版,確實是太為難你了點。」老社長摸了摸短短的白鬚,沉吟道:「這樣吧,後天出團的是俺經營多年的私房路線景點,XX眷村,普級版的,最適合初入門員工了。這是資料,你好好拿回去看,有什麼不明白的儘管來問俺,知道嗎?」
「謝謝老闆。」唐秋生必恭必敬的接過資料夾。
她離開狹窄的社長辦公室,回到只有五坪大小、卻擠了兩套辦公桌椅和一個放資料的大鐵櫃,大同牌熱水瓶只能被擠到門邊和傘架當室友的小小辦公室。
唐秋生卻覺得這裡的一切都無比地親切,她好像回到了她的房間一樣,因為四周牆壁上貼著很多古今中外的靈異事件剪報和相關資訊,甚至還有一張上頭用墨黑篆體書寫著「道」字符咒,被仔細地裱了框,擺放在牆上最顯眼的地方。
聽社長說這是他拜託了很久,不惜動用當年老戰友的私人關係才求到的終南山第十代霍天師的親筆靈符。
據說此符非但法力無邊,拿到市面上拍賣最少也可以賣到個五、六十萬的高價沒問題。
唐秋生抱著資料夾坐回自己位子上,小心翼翼地把資料夾周周正正地放在手邊,總算鬆了口氣的她愉快地拿出早上從超商關東煮打包回來的湯,把半顆沒吃完的御飯團捏碎了放進湯裡,決定等一下再加點熱開水,就可以當湯泡飯解決這頓遲來的中餐了。
就在這時,大門開了,凶宅旅行社裡唯一的另一名員工眼窩發青、御下虛浮地「飄」了進來,滿臉都寫著「我好困我好累我好想死」的極度狼狽疲憊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