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她想了想,看看手中從電腦中打印出來的醫生指示。「醫師沒交代耶,我等等幫你問問好嗎?看看今天能不能讓小朋友出院,如果都沒問題的話,當然能回家休養是最好的——」語未競,就見那四五名白袍男人靠了過來。
「今天怎麼樣?心跳方面穩定了吧?!」出聲的是兒內的陳醫師,他低首看了看病歷,抬臉對,親切地問道:「今天程醫師生病請假,所以我代他過來看看,媽媽有什麼問題嗎?」陳醫師看著病童母親。
「沒什麼問題,就是想問問何對能讓我們……」病童母親反應著。
眼前的對話不知怎地突然就變得好悠遠,黎礎盈聽不見其他,滿腦子縈迴的只有「程醫師生病請假」這七個字。
他病了?距離上次見他,是上星期的事了,那晚他喝醉,她湊巧遇見,便送他回家,之後連著幾日的小夜旅,她沒再遇上他,大概是兩人的工作時間錯開的關係,今天輪早班了,早上沒看見他參加Meeting時便覺有些奇怪,想不到竟是病了。
她其實想知道他隔日清醒後,知不知道自己前一晚喝醉,對她吐露了他不為人知的心事?她也想知道他有沒有被宿醉所苦,有沒有找到她放在他家大門口踏墊下的鑰匙?
他那張睡顏其實和這病房裡的孩童沒什麼差別,同樣的純摯,也同樣的孩子氣。只不過他都那麼大的一個男人了,應該會照顧自己吧?知道該去看病拿藥吃吧?但願他不會因為自己是個醫師,而輕忽了自已的病痛。
她低低一歎,凝聚心神,繼續該有的工作,但心思總是不知不覺,就悄悄飄到那個男人身上去了。
黎礎盈站在厚實的大門外,猶豫著該不該按電鈴。
從早上得知這屋子主人生病開始,她一整日的心思總是浮操著,沒出什麼狀況,就是偶一回神時,發現自己腦袋充斥的都是他一個人,喝著悶酒的孤傲背影。那樣的姿態總讓她想起一次,心口就要莫名地酸上一次。
於是,下了班的她回到家,洗了澡吃完晚餐後,還是深覺不妥,然後匆匆出門,人就站在這裡了。
她看著大門,手指在門鈴上逗留好一會兒,才稍稍使了力。
等了好一會兒,大門始終沒有動靜……不在家嗚?還是病得起不來?
手指才想要再施力,突然地喀啦一聲,她驚跳了下,膛大圓目,看著大門被拉開,男人出現在門邊。他面龐微有潮紅,頭髮凌亂,身上掛了件像是匆匆套上、只來得及扣上兩顆衣扣的純白色村衫,底下穿了件卡其色的休閒工作褲,神色陰鬱地待在門邊。
那面色沉凜,眼神清冷,讓她稍退疑了下才開口:「程醫師。」
「你怎麼會在這?」程允玠蹙著濃眉,眼神諱莫如深,略怔片刻,才微啞著嗓子問。
他原不想起來開門,但思及自己幾乎已睡了一整天,胃空得有些難受,他才勉為其難開了門,沒料到門的人竟是她。
那日清晨在鬧鐘聲中醒來,眼皮一揪,才發現不是躺在臥室,而是在客廳的沙發上。他靜坐許久,才緩慢想起前一日自己在樓下小吃攤喝了酒,聽見老闆娘勸了他幾句,然後面前這個女孩突然出現。
他忘了自己和她說了什麼,只知道她一直陪在他身側,似手還攙著他,他最後的印象是他靠在她身上走迸住處,直到他一覺醒來。
醒時身上的被子、整齊擺在一旁的鞋子,還有桌上那個鬧,和鬧鐘的字條,分別都證明了她確實是來過他住處,特別是紙條上除了告訴他鑰匙藏在踏墊下,還畫了個圓圓笑臉,署名「怕鬼的河豚臉護理師」。
怕鬼的河豚臉……除了面前這張圓圓的甜甜笑臉,還能是誰?
「我聽說你病,你又一個人住,所以過來看看。」黎礎盈笑說。反正他一向都是這樣淡漠的臉,沒什麼好怕的。
「看什麼?」他喉嚨痛得緊,腦袋熱得快炸掉似的,身體的不舒適讓他音色甚啞。
「看你需不需要幫忙」她眨了眨長捷,眼珠子又黑又亮的,不被他那冷凜的神色所影響。
「不必。」他偏頭咳了兩聲,身子略退一步後,才看著她。「現在你看到了,可以回去了。」
她見他像是在和她保持一定距離,隱約明白他應是怕傳染給她,她不以為意地上前一步,湊近他泛著薄紅的面龐。「程醫師,你別凶我,我又不會害你。上星期你喝醉了,幸虧遇上我喔,我還幫你付了晚餐費呢,別這樣翻臉不認人啊」她笑瞇瞇。
程允玠瞇了瞇黑眸。「你在跟我要人情?」
她笑了聲,點頭道:「是啊是啊,程醫師英明神勇,知道我的心眼了,那我也不客氣了……你的精神和氣色看起來並不好呢。」她沒理會他沉冷的神情,伸手貼上他寬額,微愕地輕啊了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發燒?」
「知道。」他瞅她一眼,退了退身子。「你可以回去了。」
「有吃藥嗎?」她不理會他的逐客令,又湊上前。
「……吃了。」他濃眉低了凡分,睞她一眼後,轉身往屋裡走,她一副不打算離開的姿態,他沒那個精神和體力再和她周旋,隨她了。
「自已買成藥吃還是有去掛號看病?」她轉身合上門,跟在他身後,才發現他赤著腳,褲管上的褶痕和他腦後紊亂的髮絲,都很清楚告訴她,他才剛睡醒。
他陡然止步,猛一回身,見她跟得近,他冷聲道:「你別靠我這麼近。」他舉起手臂掩住口鼻,咳了兩聲後又繼續沙啞著聲嗓說:「我病看了,藥吃了,現在除了想吃飯之外,就只想睡覺,你不想離開沒關係,別煩我就是。」冷冷交代後回身往廚房走,他從冰箱裡例了杯牛妨,一口氣喝下後,轉身走進他房裡,整個人抑躺在床上,沒再理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