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這次來台灣不是為工作,不好假藉名義要求她像上回一樣下午就陪他四處吃喝,儘管她上司依舊當他是貴客般禮遇,他也不便打擾她工作。在她上班時間,他便獨自再去試吃曾吃過的幾種小吃,確認記憶中的味道,要跟他所選的葡萄酒做結各口。
有時中午時間他會返回公司找她一起吃飯,而下班後便接她一起離開,兩人去吃飯、看電影或逛夜市,之後再帶她回他下榻飯店。
錢韋伶因每天能見到他、跟他吃飯約會,被他呵寵溺愛令她覺得甜蜜幸福,然而另一方面,她也感受到壓力,因為她接到一通又一通的電話轟炸。
剛開始是她爸媽接連打電話給她,語氣不悅地對她提出警告,要她盡快跟齊格非分手,甚至希望她辭去工作。
接著,每天晚上便是親戚長輩們輪流一一致電關懷,對她苦口婆心勸說,要她張大眼別被壞男人所騙。
聽到他被連面都沒見過的一堆親人所批判,她非常氣怒,更想為他辯駁,然而她接聽電話時,他多半就在身邊,她一反駁他就會知道是怎麼回事,不想他不好受,她只能靜默聆聽,壓抑不滿情緒,悶聲的簡短響應。
齊格非早察覺她接聽電話時的異常,每當她講完手機,他總追問狀況,她卻只交代是久未聯絡的親戚打來關心她的工作生活而已。
他當然不相信事情如此單純,可她不願詳談,他也問不出什麼,更因她對他刻意隱瞞,心裡介懷。
「韋伶,你不讓我跟你爸媽見面,怎麼知道他們會不會接受我?」儘管她不肯明說,他也能猜出主要問題,認為這事必須好好談談。
「他們對外國人有偏見。」錢韋伶苦澀回答。她一開始也是如此,而且不僅她家人存有偏見,連所有親戚長輩全都很有意見,直接就論斷他的是非,認定她是太單純才會被外國人那套甜言蜜語的浪漫假象所欺騙。
但她根本就不是愛作夢的單純小女生,一點也不吃浪漫那一套,剛開始還對此特別反感,也認為他很虛假,她是在跟齊格非真正相處理解後,才對他動了心,絕非被他欺瞞哄騙。
她清楚自己的感情,也完全相信他待她是真情,然而其他人壓根不想瞭解,不僅不會認同,更一心認為她是陷入錯誤的戀情泥淖中。
不久前接到二舅媽的來電,她跟其他人一樣先是苦口婆心勸戒,要她趕快從錯誤中脫身,之後便轉述她父母的話,若她真的執迷不悟,甚至真想跟齊格非結婚,屆時他們不惜跟她斷絕關係,不認她這個女兒了。
雖是由二舅媽轉,但她聽了難過又心痛,父母竟會反應如此激烈。
她怎麼也沒想過只是跟個外國人談戀愛,事情竟會變得如此複雜,她宛如犯下十惡不赦的大錯般被眾人指責,規勸回頭。
那些她連日來聽到的話,又怎能向他坦然說出口。
在她接受他的感情,跟他陷入熱戀時,她根本沒想過家人親戚可能反彈激烈,她只擔心也許配不上他,不夠格嫁進豪門。
結果,她憂心的地方錯誤,真正的問題與隔閡卻是在她家族這一邊。
各方面條件優異,出身豪門世家的他,認定平凡的她是他一生的伴侶,對她愛得毫無保留,很快便把她介紹給全家族的人,讓她得到大家的喜愛歡迎,能無負擔地和他在一起,然而她的家人卻嫌棄他,把未見過面的他批得一文不值。
這雙方親人對待他們個人的大落差,教她心裡憂傷煩悶得不知所措。
「就因有偏見才更要認識相處。」齊格非堅持要早一刻見到她的家人及親戚。「明天我就陪你回桃園,先跟你爸媽見個面好嗎?」他再度徵求她同意。
「不好,不好。」錢韋伶用力搖頭,拒絕到底。他若硬要去她家,說不定她爸媽會拿掃帚將他給打出門。
父母從不反對她交男友,過去她也曾帶男友回家見父母,父母對他們都相當客氣地招待,但現在他們擺明不想見齊格非,她可猜想他硬要上門,會遭過多麼不堪的對待,她不想傷害他。
「後天?要不下週六或日?」齊格非再問。
錢韋伶仍是直搖頭。
「下下週六?」那天是聖誕節,也是他這次來台灣的最後一天。
「我不想你去見他們,至少不是現在。」她態度強硬地反對他急著要見她父母的提議。
她知道,為了排出這次長假,他先前數個月拚命在工作,她只希望好不容易又能在一起的他們,能甜甜蜜蜜地相處,單純的談戀愛就好,別被其他的人事物破壞氣氛,更不希望他因此留下不好的回憶離開。
「那是什麼時候?」待這次長假結束,下次他要再挪出時間來台灣,最快也得再經過兩三個月。
可這事沒早點處理妥當,他無法心安,更不願見她繼續憂慮心煩。
「不知道。我之後會找時間慢慢跟我爸媽溝通。」她知道逃避只能一時,她寧願往後自己一個人去面對家人,努力去說服他們,也不要他受委屈。
「我不喜歡這樣。」齊格非俊眉一攏,不禁有些氣悶。
他不喜歡她逃避的態度,更不高興她不願與他一同面對問題,既然將來要結婚,她的家人親戚也將成為他的,他更有責任與義務去贏得大家的認同。
錢韋伶抬眸,看見他臉色微慍,心口刺痛了下。
齊格非從不曾對她發怒,此刻他眼神流露出的一抹慍色,比起那I大哥鐵青著臉隱忍怒意的樣子,教她更難以承受。
她抿抿唇瓣:心口一揪,霎時眼眶盈滿淚霧。
「我也不喜歡啊……可是,我更不喜歡看見你被罵、被批評,他們……他們根本不認識你,卻能把你說得那麼壞……」她突地聲淚俱下,搗著臉哭了起來。
這些天她忍受太多不平了,她處境兩難,想維護他為他說好話,可那些用言語偏見傷害他的人,偏偏又都是她的家人親戚,加上他就在身邊,她不便當他的面大聲跟親人爭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