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見衫裙沁出的血絲,被淚水染成一朵朵水紅,她才驚覺自個兒流了淚。
她搞不懂此時此刻自己流淚的原因,是因為膝上的痛,還是心痛……
第7章(1)
閻韌思拖著跌傷的腿繞遍了整個王府,仍找不到沐平鴻。
她神色沮喪地踽行在偌大的花園裡,思緒全落在沐平鴻身上。
她想不透,到底是什麼改變了他帶她回深山醫廬的決定。
他們不是早就說好了嗎?
在她思緒起伏之際,一抹響起的柔嗓驀地喊住了她,「韌兒,你爹有事同你說,快過來。」
她止住腳步循聲望去,赫然發現,自個兒已經在不自覺中,走到了花園涼亭。
爹娘坐在亭中,石桌上有熱茶、糕點,許是今兒個天候不錯,所以爹陪著娘坐在亭裡賞楓。
她一靠近,立即感覺一股暖意一湧而上。
「怎麼苦著張小臉?誰惹你生氣了?」
瞧見女兒愛笑的臉兒居然蒙上怏怏不樂的神情,王妃以依舊柔弱的病嗓慈愛的問。
迎向娘親溫柔關切的臉,再看了看爹一臉沉肅的模樣,她抑下心裡的不快,悶聲說,「沒事。」
「怎麼跌傷了?」敏銳地察覺女兒的異樣,閻黔緊擰著灰眉。
「方纔不小心。」
知曉爹不愛她去找沐平鴻,她避重就輕帶過,但混沌的腦中,卻倏地閃過一個念頭。
爹不喜歡沐大哥……這和沐大哥拒絕帶她回深山醫廬的決定有關嗎?
她還來不及理清心思,娘親著急的嗓音又起。
「怎麼會跌傷了?要不要喚個丫頭,攙你回房擦藥?」
「真的不礙事,娘別擔心。爹找我有事嗎?」閻韌思在母親身邊坐下,習慣性地偎靠上那充滿溫柔的懷裡,向她撒嬌。
「這幾日我會吩咐布行、裁縫及首飾鋪進府,你選幾塊顏色討喜的布料,同裁縫討論款式,再好好挑些雅致的新釵及飾物,知道嗎?」
聽完,她不感興趣地輕擰起眉。「女兒不缺新衣衫,也不缺飾物,爹別召人進府了。」
與沐平鴻在深山醫廬的那段時日,她體會到自個兒這身裝扮,有多繁重累贅。
每每回到閨閣,卸去身上叮叮噹噹的飾物,再換上簡便的衫裙後,她整個人頓時會神清氣爽、自在輕盈。
「這怎麼成?半個月後,爹打算設冬宴,屆時百官及朝中才俊都會應邀入府,你不打扮、打扮,如何見人?」
她煩心地應道:「那就別見人嘛。」
這會兒她還在為沐平鴻的事煩心,根本沒心思想那些有的沒的。
「你說這是什麼渾話?這回冬宴你不但得費心思打扮,還得睜大眼睛瞧瞧,有沒有合眼的對象,知道嗎?」
閻韌思一臉愕然。「什麼合眼的對蒙……」
王妃聽夫婿這麼一說,便歡心地呵呵直笑,她心頭既歡喜又傷感。「轉眼間,咱們家韌兒,已長成了大姑娘,是時候嫁人了………」
她憂心忡忡地覷了夫婿一眼。「王爺您……可別亂點鴛鴦譜……」
想起女兒早些前,偎在她床榻上說著的女兒家心事,她就免不得擔憂。
想問問女兒對方的人品家世,卻又礙於夫婿獨斷霸道的個性;她怕這時若突然扯出女兒有了心上人,會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不知妻子心裡憂懼,閻黔啐聲道:「本王替女兒覓得的對象,絕對會是家世人品俱佳的好男子,何來亂點鴛鴦譜之說?」
閻韌思心頭猛然一凜。「嫁人?不,我不嫁給別人!」
在她心底,已經認定沐平鴻是她的未來夫君,所以她不可能嫁給其他男子。
聞言,閻黔眸色一沉,擰緊眉,嗓子硬了幾分。「姑娘家長大了就得嫁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你說什麼不嫁的傻話!」
閻韌思看著父親凝肅的神情,心裡明白,是時候讓爹娘曉得她的打算了。
「爹、娘……女兒已經同沐大哥說好了,只要他醫好娘的病,我就把自個兒許給他,嫁他為妻。」
閻黔一聽,臉上立即變色。「婚姻大事,全憑爹娘做主,豈是你說了就算?再者,他身份卑微,根本匹配不上你!」
不敢相信這番話竟由爹親口中說出,閻韌思不服氣地反駁。「沐大哥的身份有什麼卑微的,為什麼配不上我?」
閻黔無奈地看著女兒,大歎了口氣。「韌兒啊,你不懂事,並不代表沐大夫也會同你瞎鬧。他懂分寸、知進退,早就已經答應我,治好你娘的病後他就會離開。當然,謝銀方面,爹絕不會虧待他。」
閻韌思全身的血液瞬間冰冷,她終於明白沐平鴻突然改變心意的原因了。
「爹……你到底和沐大哥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我只是提點了他幾句,其餘的並沒多說。」
不消明說她也知道,爹所謂的「提點」是什麼意思。
沐平鴻雖醉心醫理、少理人間世事,但不代表他不懂人情世故、不清楚對方是拿什麼樣的眼光在看他。
莫怪他會突然反悔不帶她回深山醫廬,莫怪他總用那雙充滿矛盾的痛苦眼眸看著她……她總算是明白了?
「爹,你怎麼可以這樣傷害沐大哥?他特地下山替娘醫病,是咱們家的大恩人啊——」
「放肆!你為了個窮酸大夫,同爹大呼小叫?該有的禮節學到哪兒去了?」
閻韌思緊咬著唇,知道自個兒的確太過失儀,但,她就是無法忍受,沐平鴻被自個兒的爹這般對待。
瞧女兒斂下眼,閻黔嚴厲的神色稍轉。「沐大夫的確是咱們家的大恩人,所以爹可以向你保證,會給他一筆十分豐厚的謝酬。」
「沐大哥他不會要銀子的……」
「就算他不要銀子,也不能要你。」閻黔態度堅定地開口。
頓時,一股凝重的氣氛讓空氣凝滯。
半晌後,閻韌思以同樣堅定的口氣回道;「但我要他!就算爹不答應,我也要跟沐大哥回山上。
女兒這話,讓王妃大抽了口氣,又驚又喜。「韌兒,你……原來你心中那個人是沐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