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有個年約六十多歲的老人摔出座位,趴倒於中間通道上。
「有人暈倒了!」
眾人慌亂,司機停車趕過來瞧。
「老爺爺、老爺爺,你沒事吧?」他拍拍老人的臉,對方毫無反應。「糟糕,他好像停止呼吸了!」
眾人更驚駭了,有人馬上打手機叫救護車,高晉風見情況不一妙,排開人群,擠到老爺爺身邊。
他先命人幫忙將老爺爺身體放平,檢查呼吸,確定失去意識,他俐落地解開老爺爺上衣。
「你要做什麼?」司機焦急地問。
「做CPR。」他簡短地應道,跪在老爺爺身側,雙手用力按壓老爺爺胸口。
他動作很確實,速度很快,搭配人工呼吸,數分鐘後,老爺爺已能正常呼吸,又過幾分鐘,救護車也來了,救護人員將老爺爺抬上擔架送上車。
一場騷亂這才平息。
眾人給予高晉風讚賞的掌聲,司機也謝謝他見義勇為,他笑了笑,只覺得身上熱得冒汗,好想痛快抹一抹。
一條手帕體貼地遞過來。
他接過手帕。「謝謝。」
「不客氣。」溫柔的嗓音震動他胸膛。
他定睛一瞧,這才發現借他手帕的人正是善雅,她凝睇他,唇畔含笑。
第5章(1)
下公車後,高晉風陪善雅走回店裡。
夕陽西斜,彩霞滿天,向晚的微風拂面,很舒服。
兩人默默地走著,原本下車後她便要與他道別,他卻堅持送她一程,她沒反對,由他跟著。
再長的路也有到盡頭的時候,幾分鐘後,兩人抵達店門口,她轉過身來,與他相對。
他頓時有些尷尬,一時不曉得該說什麼,半晌,從褲袋裡掏出縐巴巴的手帕。
「這手帖都髒了,等我洗過再還給你吧。」
「不用了。」她想接回手帖。
他反應機敏地立刻又塞回褲袋裡。
她眨眨眼,訝異他的舉動。
他更糗了,表面卻聳聳肩,嘴角撇笑,擺出玩世不恭的姿態。
「你就讓我留著吧!你不曉得嗎?男人最愛從女人手中接過這種東西……怎麼說呢?就好像某種勳章。」
「勳章?」她茫然。
「就好像是你對我做了一件好事的獎賞。」他低語,眸光閃爍,似笑非笑,像是認真,又似開玩笑。
他以為她會不以為然地反駁,不料她卻是點點頭。
「你CPR做得很好。」
所以這真的是在讚美他嗎?
他有些傻住,心跳微亂,好不容易找回說話的聲音。「如果你像我一樣,整天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亂跑,自然會懂得這些急救求生的方法。」
「什麼意思?」她不解。「你經常到處跑嗎?」
「嗯,算是吧。」他撥開垂落額前的發。「這些年來我基本上都不在台灣,前陣子剛從南美洲回來。」
「南美嗎?」她微訝。「難道你去了亞馬遜河流域?」
「那裡也有去,還去看了印加帝國的遺跡。」說起他的旅程,可是一籮筐,只不知她有沒有興趣聽。
若是別的女人,恐怕這時候就會睜眼掩嘴,擺出一副震驚的模樣,又或者撒嬌裝癡,說自己好仰慕他這種勇於冒險犯難的男人。
可她,什麼反應也沒有,既不吃驚也不表示敬佩,淡然的神情教他洩了氣。
或許,她只認為這樣的他很粗蠻吧!
高晉風自嘲地撇撇嘴,轉開話題。「昨天的事……對不起,我誤會你了。」
她愣了愣,彷彿沒想到他會主動道歉。
「不過你看起來不像是會接賓館生意的人。」他替自己找誤會她的借口。
「因為家教良好的千金小姐,不應該出入那種地方嗎?」她輕聲問。
這話是在回敬他昨天對她的諷刺吧?他無奈地望她。即便在這種時候,她臉上依然沒什麼特別的表情,說話聲調也是不疾不徐,一貫的溫雅。
「如果你還在氣我昨天對你的無禮,我再說一次,對不起。」他很難得兩次對人低聲下氣。
她似乎也看出來了,不再為難他,微微一笑。「那間旅館的、老闆娘是我朋友,高中同學。」
「原來如此。」他瞭解。
她看他兩秒。「不過我沒想到會在那兒遇見你。」這話說得意味深長。
他苦笑,她這是反過來嘲諷他吧?
「這很奇怪嗎?我本來就是那種不長進的花花公子,大白天就跟女人去賓館開房間,整天只會吃喝玩樂,怪不得我爸老是釘我。」他將自己貶得一文不值。
她凝望著他彷彿漫不在乎的表情,輕輕揚嗓。「禮物送了嗎?」
「什麼?」他一愣。
「我聽Anna告訴我,你昨天去店裡把東西領走了。」她解釋。
「Anna?喔,那個店員小姐。」他頓了頓。「嗯,東西我是帶走了。」
「你爸爸媽媽喜歡嗎?」
她怎會忽然問起這樣的問題暱?
他有些窘迫。「這個嘛,老實說我還沒送給他們。」
她揚眉。「為什麼?」
對啊,為什麼呢?
或許是當他回到家時,面對從來對他沒一句好話的嚴父,以及總是無條件地胡亂寵溺他的慈母,他的情緒便會沒來由地感到焦躁。
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該送出禮物?事到如今,又何必扮演那種孝子角色?實在不適合他。
對她的疑問,他並不想給答案,但她向著他的眼眸顯得那麼澄透,他竟感到難以迴避。
他不覺轉開視線,眼珠飄移,好一會兒才又轉回來。「我……呃,可以報名上課嗎?」
「上課?」
「你的店員小姐告訴我,你每個禮拜固定開兩堂課,教人製作玻璃藝品。」
「你想學?」
「對。」
她沉思片刻,謹慎地開口。「我不覺得你會對製作玻璃有興趣。」
「我有興趣!」他急切地聲明。
她靜默。
「你不相信嗎?」他看出她的猶豫,自嘲地勾勾唇。「你認為這只是我用來接近你的手段?」
「你為什麼要接近我?」她反問。
「嗄?」他愕然。
「我不認為你有什麼必須接近我的理由。」她微斂眸,澀澀地低語。「我不是那種……會讓你覺得有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