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他其實遠比自己想像的聰明強勢,她怎麼又忘了?
「這幾個月,我已替咱們尋到一處好地方,賀家的人馬也準備安置在那裡。」他詳細解釋道。
「可公公他老人家……」憶起賀世勳臨死前的慘狀,她就打一個哆嗦。
「好在父親的遺體已經風光大葬了。」他的眼中亦滿是悲痛,但明顯堅強了許多,「即便賀家自此家勢式微,不若以往風光,但從今往後,我會代替爹爹好好打理賀家,不致讓我們這一族滅亡。」
那日父喪時他固然一臉悲痛,但他當下對帝姬的冷絕,其實也是他演出的一出大戲,為的是能在他打理好一切將帝姬接回他身邊的期間,別讓睦帝為難他們母子倆。
「賀珩……」她心疼的看著他一臉神傷。
「父親不從我勸執意謀反,這也是他選的路,身為人子的我,已盡力保老父周全,但他卻執迷不悟;有這樣的結果雖令我心悲痛,但至少賀家沒因此被冠上叛國大罪,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他娓娓道來,這陣子他已想開了,不再為過去緬懷,重要的是他和她的將來。
如此艱辛沉痛的事情,在他嘴裡卻輕鬆而淡然。
她知道,他若出此言必會實現。
蘇巳巳依在他的胸膛,終於可以放心微笑。倏忽間小腹再度胎動,這一次除了喜悅,再無其他。
他們終於可以在一起,執子之手,白頭偕老,彷彿上蒼對這數月艱辛的補償。
她此生再無其他奢求,如此她已心滿意足。
蘇巳巳走進養心殿的時候,趙闋宇像在榻上睡著了。
這位所謂的皇兄,她得親自向他道別,順便談一筆交易。
此行她瞞著賀珩,否則他不會讓她冒險前來。不過,她有把握能達到目的。
「你來了……」他睜開雙眸,似對她的腳步聲萬般熟悉,「太醫請過脈了?」
「請過了。」蘇巳巳道。
「聽說,薛太醫帶了個學徒去?怪了,以前薛老從不幹這種事的。」他笑道:「太醫院招了什麼得意的學徒嗎?朕如何不知?」
呵,果然一切都瞞不過他。
他畢竟是皇上,可以隻手遮天。
「聽說儷妃娘娘有喜了,」蘇巳巳卻道:「皇上不是因為周丞相謀反之事遷怒儷妃,還將她打入了冷宮?這會如何是好?」
「儷妃是儷妃,她娘家是她娘家。」趙闋宇神色不悅,很少見他為一個女子如此。
「賀世勳是賀世勳,賀珩是賀珩。」蘇巳巳趁勢道:「假如,賀珩還活著,皇上會放過他嗎?」
「朕知道今天去給你請脈的到底是誰了。」他語帶雙關,「賀世勳雖然亡了,但死忠賀家的將士餘黨卻仍有不小勢力,光聽憑他們調動的兵馬,就夠讓朕頭疼的了,你說朕該如何是好?」
「臣妹可以保證,賀家兵馬不會動我夏楚江山一分一毫。」
「你如何保證?」
「南國主。」她微笑,輕輕吐露。
這三個字讓趙闋宇變了顏色。
蘇巳巳低眸,從袖中掏出一枚琥珀戒指遞到他面前,看到對方眼中一閃。
「這個,是皇上一直想要的吧?南國主的指環,可調動江南十一省季漣氏的兵馬。賀家果真謀反,皇上大可應對。」
「你要把它給朕?」趙闋宇難以置信。
「不錯,這枚指環是母后生前留給我的,『南國主』並非什麼亂黨頭目,只是季漣一族的族長。母后希望我替她守護族人,亦希望我更能在國家有難時,以助兄長。」蘇巳巳背誦先前帝姬傳授她的話語,「可惜皇兄卻誤會了這指環的意思,以為臣妹故意與你為難。」
「你真捨得把它給朕?」趙闋宇眼底泛著懷疑,「你不擔心朕反過來對付母后的族人?」
南國主勢力之大,對朝堂本就是不小的威脅,萬一不從他睦帝的命令,也休怪他無情。
「臣妹雖沒了這指環,但若皇兄真敢對母后族人不利,臣妹亦會借賀家兵馬,全力以助。」蘇巳巳微笑,「皇兄應該不敢犯險的。」
這,就是賀珩所說的制衡吧?
睦帝、南國主季漣氏、賀家,一明兩暗,三足鼎立,一環牽動一環,任何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如此夏楚至少可保數十年的太平。
從前她從不覺得制衡是什麼好事,但如今看來,至少能維護暫時的穩定局面。
無可奈何之際,也唯有此法可行。
現在她也終於知道,是誰在挑撥賀家與南國主之間的關係,又是誰讓當初的趙玉惑墜河。
原來幕後元兇一直在身旁,就是這位表面上關愛她的兄長。
蘇巳巳將指環擱在案上,彷彿完成了一樁大任,心頭的重石頓時釋卸。
她轉身輕快踱出門外,這一次,她知道睦帝不會再阻擋她。
「玉惑……」她聽見趙闋宇低聲道:「朕曾經以為你不是真正的趙玉惑,因為真正的趙玉惑是不會愛上賀珩的。」
但現在看到指環終於還是信了吧?呵,英明的帝王終有失算的時候。
蘇巳巳莞爾而去。
尾聲
這是一封信,一封來自離國的信。
信上的女子向她講述了最近的幸福生活,猶如此刻的她一樣幸福。
自她離宮後,睦帝果真不再趕盡殺絕,像要安撫睦帝似的,賀家亦舉家遷居京郊以安帝心,過著樸實閒適的生活。
以往榮華盛景雖如過往雲煙,但現在平實快意的日子,才真是蘇巳巳一心想要的。
「在看什麼呢?」賀珩踱過來,輕輕摟住她的腰。
她立刻將信紙收好,納入袖中,不讓他看見。
有些秘密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告訴他。既然她已經決定做趙玉惑,此生她就只是趙玉惑。
「有什麼瞞著我嗎?」賀珩有些吃味。
「離國來的信,想看嗎?」她故意逗他。
「慕容佩的?」他果然上當了,輕哼一聲,「不看也罷。」
呵,她就喜歡看他這副模樣,再不是精明淡定的他,變成了一個為她喜怒無常的男子。
「我說,宇兒滿兩歲了。」她忽然道:「你說過等宇兒滿兩歲,就帶我去慶州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