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些亡靈發現卡倫的渡船是唯一的希望,對於阻礙他們的人立刻使出最激烈的手段。
日光蘭之境的守衛鎮壓不了數量龐大的亡靈,甚至連武器都被奪去,當黑帝斯出現之時,那些無法佔到船位的亡靈,將怨怒轉向黑帝斯,將他視為替代攻擊的目標。
抱著珀瑟芬的黑帝斯,在冥河裡只手把船給掀了,又召喚了龍牙武士,才平定了日光蘭之境的暴動。
而這一切,都是珀瑟芬事後才知道的。
黑帝斯在暴動中被砍了好幾刀,疼痛使他暴躁了好幾天,吼得整個冥府皆為之震動,天花板的灰塵也落下不少,無辜的僕人們更是整日戰戰兢兢,躡著腳尖度日。
她沒有再試圖逃走。
是因為歉疚或是其他,她不敢深想。
總之,她是在冥府裡待下來了。當僕人們稱她為「冥後」時,她所能做的也只是輕歎一口氣。
第二次出現想走的念頭,是在無意間撞見了宙斯的造訪。
「狄蜜特來問我要人,黑帝斯,你必須把女兒還給她。」
「休想!」
「該死的,她為了找回女兒,已經不管她的職責,大地終年被雪覆蓋,再這樣下去會出大亂子!」
「她已是我的妻子,我不會將她還給任何人!」
談判破裂,宙斯怒極而去。
珀瑟芬咬住下唇,哭了。
原來,母親還在尋找她,從未放棄,而她卻……
從那一日開始,珀瑟芬不再進食。
「放我走,求求你放我走!」她哀求黑帝斯。
「不可能!」他暴怒回應。
於是兩人陷入長期的冷戰。
對待黑帝靳,珀瑟芬開始變得尖銳而苛刻。
「我已經是你的禁臠,你已經得到你要的了,還有什麼不滿意嗎?」
「你掠奪了我,為什麼我還必須給你我的心甘情願?」
一次又一次的爭吵,讓黑帝斯終於疲憊。
某一日,女僕送上一顆石榴。
「王后,陛下交代,吃完石榴後,您就可以回去與狄蜜特女神團聚了。」
珀瑟芬一愕。
他終於……放手了。
她望著銀盤上剖成兩半的石榴,那鮮紅的稈實,如同一顆顆的血淚--那不知是誰的血淚?
她吃了其中的一半。
奧林帕斯來的信使,在日光蘭之境等候她,與她一起渡過冥河,穿過開滿彼岸花的妖異平原,當她終於再度見到陽光,她明白,她已離開幽冥。
「珀瑟芬……」狄蜜特就站在陽光下,她嘴上帶著笑,卻滿臉是淚。
為了她,她受盡了思念之苦,看上去消瘦而憔悴。
「母親!」她呼喊著,奔過去,投入母親的懷裡。
再睜開眼睛,恬恩淚濕兩腮。
「孩子?」狄蜜特俯近她,那是一張寫滿擔憂的臉龐。
「母親。」她低喚。
「你……想起來了?」
「我想起來了,什麼都想起來了。」
她是誰,為什麼而來,為什麼離開,為了什麼傷心……所有的記憶都回歸了,如同昨日般鮮明。
還有黑帝斯。
她也憶起了與他有關的一切。
恬恩坐起身,望住身旁的花房;花房裡,藍月玫瑰輕輕搖曳。
原來,藍月玫瑰真是她親手所植,來自她的眼淚,難怪在人間無法培育出來。
不過,無論是在冥府,或是在人間,黑帝斯都帶在身邊,盡心照看……
「我選擇了轉世,他竟也來到人間了。」
只是,她是真正的凡胎,而他卻是幻化為人身。
提起黑帝靳,狄蜜特眉目問清冷了許多。
「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讓我擁有你半年。」她扯唇一笑,「雖然你是冥後,但你從未起誓要與他在一起,他以為來到人間尋你,在婚禮上取得你的誓言,我就會甘心退讓。夢非斯欠我一個人情,我要他透過夢境,將你帶回我身邊,這是我唯一的心願,但他卻追入夢境裡破壞一切……那個執拗的男人!」
恬恩澀然一笑,轉頭望向母親。
「放心吧!既然我已憶起一切,我和黑帝斯不會有婚禮了。」
第9章(1)
于歸
「去找!人就在莊園裡面,不可能不見!」
暴怒的吼聲,迴盪在肅穆的莊園裡。
「但是……四處都找遍了,連花房也去了好幾次,真的沒看見恬恩小姐--」
僕人緊張的聲音,被一記暴響打斷。
「再去找!就算把整個莊園翻過來,也要將恬恩找出來!」
黑爝殺氣騰騰的咆哮,幾乎震垮屋頂,僕人們全都擠成一團,縮著頭瑟瑟發抖。
「汪!」杵在他腳邊的小黑,看見走進門來的纖影,立刻快樂地奔過去。
所有人聞聲望去,當他們發現來者是誰,都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得救的笑容。
「恬恩小姐回來了!」
黑爝轉身,看見被那只笨狗迎人大廳裡的身影,他鬆了一口氣。
「你到哪去了?我擔心死了!」他大步上前,急著審視她的週身,確定她毫髮無傷,然後又轉向一旁呆傻的僕人們,「還站在那裡做什麼?去準備開飯!」
小黑在恬恩身邊興奮地亂竄,猛搖著尾巴,一下咬她的裙擺,一下從黑爝與恬恩中間穿過,搞得黑爝火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只笨狗!」真想把它丟出去。
恬恩拍了拍它的大頭,「到旁邊去玩,賽勃勃斯。」
剎那問,黑爝的血液凍結。
他震驚的眼眸對上恬恩的視線。
「你……」
她微微一笑,卻不是恬恩的笑,而是珀瑟芬的笑。
「我什麼都想起來了,黑帝斯。」
這句話,令他的心臟猶如沉入冰窖裡。
他知道這一天終究會來臨,卻沒想到來得這般令人措手不及。
彷彿被什麼給掐住,黑帝斯的喉頭泛著苦澀。
「什麼時候知道的?」
珀瑟芬沉默了下,「今天下午,我見到我母親了。」
他先是一怔,然後苦笑。
「原來如此。」
這麼說,恬恩已經從狄蜜特那裡得知了一切。
狄蜜特不屑他,厭惡他,所以她絕不會涉足幽冥,但這一次,她卻破了例--
他沒有想到,自己千防萬防,卻忘了對狄蜜特設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