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聽聽你的意見,還是你另外有推薦的人?」他莫名的感到心虛,因為何總管帶笑的眼眸好像洞悉了他的私心。
「二爺的決定極好,只有一點不好。」
「哪一點?」
「誠如二爺所知,謝氏是經營百年的老店,然而若非謝家仍承襲古法釀製好酒,這當家的其實是一代不如一代,尤其這一代更教人非議。」
何總管知道主子不愛聽流言蜚語,所以山莊上下的人也不會在他面前談這些是非,雖說主子之前詢問時,他也有大概提過謝二小姐的事,但他覺得自己現在更有責任讓主子更清楚謝二小姐的處境。
他提起謝家的荒唐事--謝政賢是個只愛自己的男人,沒有責任感,家有一妻一妾,明知妻欺妾,卻視而不見。謝小藍的母親生下她之後,身子骨一直不好,沒幾年就離世了,可憐的是她留下的謝小藍,成了謝家名義上的千金,實際上的奴僕。
幸好謝小藍是個肯吃苦也樂觀的人,雖家人不待見,讓她飽受欺凌,但她仍毫無怨言的親身張羅謝家酒坊上上下下的事,讓家人繼續過錦衣玉食的生活。
「二爺知道我不是愛探人隱私的三姑六婆,但謝小藍的事,整個崇元城的人大都知道,尤其是尋常百姓更清楚。」
聽到這,萬昀泰想到她粗糙的十指,心口微微泛疼。
老天爺給了她多難的人生,難得的是,早早就經歷人事滄桑的她並沒有怨天尤人或自艾自憐,想起她眼眸中的堅強,還有看著他笑到不行的燦爛笑顏……他覺得自己好像更欣賞她了。
「其實謝二小姐已滿十六,有不少婚事找上謝家,雖然都不是什麼名門大院,但不乏不錯的人家,可是一個可抵十人用的免錢奴才,謝家大夫人怎麼肯讓她出嫁……」何總管說到這裡,才真的切入正題,意思是要主子動作快一點,謝二小姐並非沒有婆家要。
求媒?!想到這個可能性,萬昀泰不自覺握緊拳頭。
他想起,光是謝小藍與一名男子在靜巷內擁抱的畫面,就足夠教他氣悶了,若她真的與別人成親……光想他就覺得怒不可遏!
思及此,他不禁一怔,自己是怎麼了?怎麼會如此氣憤?而他又憑什麼氣憤?
「二爺?二爺?」何總管不解陷入沉思的主子為何怒上眉梢?
他回了神,沉聲道:「備車。」他心中已有決定,無論他對謝小藍的想法如何,現在他都得先讓她脫離那個吃人的家才行。
「現在?」
「對,去謝家找謝小藍,把這配方給她看,若她願意就跟我回山莊,當然,她若不願意,我就另外找人。」嘴上這麼說,但他可沒想過她會拒絕。
「當然!當然!」何總管樂見其成。
要不,萬大爺今天可是又躲夫人躲到他那兒去,說夫人叨叨唸唸的想要二爺成親的事,他都快煩死了!
在他看來,二爺一定是捨不得謝小藍,如此明快的下了決定,就是要將她暫時遠離欺侮她的謝家人,要不,美酒對二爺哪有那麼重要。
光看何總管開心去備車的神情,萬昀泰就有些無奈,他其實也還沒有要跟謝小藍走到哪一步,怎麼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顯然,老天爺的安排都是有日的的,就在萬昀泰坐著馬車來到謝家酒坊、正要下車時,正好見到謝小藍獨自將推車上的最後一甕酒搬上馬車,再親自駕馬車往男一頭的街道奔馳而去,完全沒注意到他的馬車。
時已二更天,她一個人要送酒去哪裡?!
「跟上去。」他指示車伕駕車跟上。
夜色如墨,她的馬車怎麼往後市去?那裡絕不是一個閨女該去的地方。
這個大街小巷如棋盤般整齊交錯的地方,是個青樓、賭坊、酒樓林立之處,不似城中的商舖酒肆,這裡出入的多是龍蛇雜處的複雜分子。
沒想到,最後謝小藍的馬車真的在這停下,而萬昀泰也要車伕在這停下。
他下了馬車,並示意車伕上前去幫忙她卸貨。
謝小藍好驚訝多了個幫手,十分不解的看著車伕。
「我家二爺在那裡呢。」車伕邊搬酒,邊回頭看。
她忙回頭,還真見到萬二爺,不免心驚,他不像喜歡飲酒作樂的人,怎麼會來這裡呢?
「很晚了,為什麼沒讓下面的夥計送就好,要你單獨來!」他的語氣裡有著來不及掩飾的關心與怒火。「你知道一個人來這裡很危險嗎?」
說實話,剛接收到他的關心,謝小藍很感動,因為她不止一次出入這裡了,卻只有他擔心她的安危,大娘甚至認為她熟門熟路了,不必多浪費一個人陪她來,完全沒擔心過她的安危。
可是現在她退卻了,她想在自己剛驚覺感情萌芽的時候,就連根拔起--萬二爺,不是她可以喜歡的人。
「那是我的事情。抱歉,我得去送酒了。」她冷漠的說,並接過手推車,向車伕點頭稱謝後,便越過他大步往熱鬧的巷子走去。
萬昀泰濃眉一皺。她是怎麼了?他還以為他們之間已不似過去那般劍拔弩張,畢竟昨晚兩人還相視而笑,她還謝謝他的暖裘不是嗎?怎麼又奕然變成像陌生人一樣了?
看她漸漸走遠,他的心覺得很悶,可步伐還是不由自主的邁開。
雖然她是轉往後方巷弄走去,但這畢竟是開滿妓院和賭坊的地方,出入複雜,他放心不下,就算有可能再一次多管閒事,還是會擔心她的安危,於是他便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跟在她的身後。
半響,她將推車推到一家妓院的後門,守門的人先是將酒甕搬到另一輛推車上,接著給了她一包銀兩。
「你哥交代,你送貨來的時候去找他一下,就在一樓右邊的廂房。」見她一臉為難,守門的老伯也很無奈,「還是勉強去一下,不然上回你送貨來沒去找他,他離開前還狠狠罵我一頓,說我沒有轉告,害我也被老鴇訓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