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玄雷臉色褪成了蒼白,握緊拳頭壓下想殺人的念頭,瞪著霍千嬌,冷著聲音再問:「你們所做的壞事不應該只有這一樣吧,還有呢?」
霍千嬌面色如土,流著淚抖著聲音回答,「大……大嫂會要回娘家也是我讓……燕真故意放出她娘生病的消息,使得大嫂焦急想回水……水流堡看娘,我本……本想你會不肯的,那大嫂就會很傷心,要不也會引起你們的爭吵,讓大哥更……討厭大嫂,那就有機會能……趕走大嫂了!」
聞言,霍玄雷站不穩腳的連退兩步,心痛得像要炸開般,他悶聲問:「你們還做了什麼好事?」
「沒……沒有了,沒有了,只有那兩件事,其餘就沒有了,沒了。」霍千嬌急急搖頭。
只有?只是這兩件事就已經造成永遠都無法彌補的憾事!霍玄雷轉身背著兩個妹妹,顫抖的拳頭說明他心中的激動,他從齒縫中擠出話:「走!你們若不想逼我殺人就走,滾離開我的視線,滾!」
霍千嬌、霍千媚害怕得全身抖個不停,她們捂著嘴邊哭邊像逃命般快速的跑開。
霍玄雷呆愣愣的走過迴廊推門進入房裡,房間裡沒有因為主人的不在而染上塵埃,空氣中似乎還飄蕩著古弄月身上特有的淡雅香味,他環顧四周,往日和妻子相處的情形躍入腦裡。她的笑、她的甜、她的美,甚至是她的悲、她的淚全在眼前浮現,突然他抱著胸大口的喘氣,人跌坐在椅子上,心痛得幾乎不能呼吸。
原來……原來一切都是誤會,他那般苛待她的原因全為了誤會,誤會蒙蔽了他的眼、他的心,所以他視她的情為虛偽,視她的愛為敝屐,不斷的譏諷她、刺激她,待她如婢如奴,最後還親手殺了她,這全是因為誤解,天啊!他到底對他的妻子做了什麼?
月兒,他的月兒,他是個怎樣狠心的丈夫?是個如何絕情昏昧的夫君啊?
不!他不願意接受這一切,他要月兒,要他的妻子回來,要他最愛的妻子重回到他身邊!
一直苦苦壓抑在他心中的愛,一直用許多借口掩飾不肯承認的愛,在現在他痛苦的明白所有真實後,他再也隱藏不了他的情、他的愛!他愛她啊,他的愛早就深種在心底了,如今撥開了所有的阻礙,他清楚的看到了他的愛,可是發現自己愛上妻子的同時,她卻已經死在他手上了,這真是上天對他最大的捉弄。
為什麼?他竟然會親手打死了自己的摯愛,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情形?為什麼?該死的人是他啊,不該是月兒,她何其無辜?
他恨自己,他恨自己,好恨自己!
霍玄雷發出了如同野獸受傷時的低沉吼聲,掩著臉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的痛苦,悲聲哀鳴,淒厲的聲音令人聞之心酸。
「月兒!月兒啊……」
從幽暗的房裡不斷傳出哀慟的呼喚,喚聲震動了火陽堡,只是再多的後悔痛苦都沒法改變現實,逝去的人兒是再也回不來了。
☆ ☆ ☆
人生最痛的莫過於生離死別,生離還有機會相遇,死別就人間、幽冥永不相通,如果造成遺憾的人又是自己,那他所要承受的苦更是多加了千萬倍,在他以後的人生裡,就只有苦楚而無法再有歡笑了。
霍玄雷變了,以往那個意興風發、豪氣干雲的火陽堡堡主不見了,現在的他除了沉默寡言、鬱悶不樂外,他的笑容也不再復見,陰鬱冷沉是他一貫的神情,憂鬱從不曾落下他的眉頭,也沒人能再使他重展歡顏,他的心已死,活著只是為了受罰,他連結束自己性命的資格都沒有,他只能一日日的苟活在人世間,等著洗淨自己的罪過,等著有臉到黃泉見自己最愛的那一天到來。
老夫人知道了一切的事,她無言的歎息,接受了兩個女兒傷心難過的懺悔,也見到兒子的消沉,老夫人不再隱於佛堂,她重新擔起重任,支撐著霍家不倒。
誰又料想得到,如今的霍家較以前落魄窮困時更加的蕭索,若沒有歡笑快樂,再多的財勢名聲也只是過眼雲煙,一個沒有靈魂生氣的家,只是一個人間枷鎖而已。
冬盡了,春天降臨人間,又是春暖花開的好時節,只是在火陽堡裡感受不到春的氣息,一樣的冷清蕭瑟。
老夫人在春末夏初之際,帶著三個孩子來到廟裡祈福。跪在大殿她祈求菩薩庇佑一家平安,讓過去的事就過去吧,她不是無情的想忘記一切,只是死去的人不知道,但活著的人仍要過生活,一輩子受良心的苛責就是最大的懲罰了。
霍玄雷只是送家人來,他遠遠避開了大殿,他的願望菩薩無法幫忙,求又何用,他走到廟旁的空地,這兒種了一整片的櫻樹,四月正逢櫻花盛開的季節,枝頭櫻花恣意開放,微風輕輕吹過,花落如雨,美如仙境。
霍玄雷漫步在花林裡,美景到不了他的心,對他而言美只能用在一位摯愛的女人身上,可是她已經不在世間了,除了她之外,沒什麼東西能稱為美的。
這想法才掠過他的心頭,不遠處傳來了女子清脆的笑聲,清揚的笑聲宛若出谷黃鶯般悅耳,令聞聲之人也忍不住要咧嘴同笑,但是這陣笑聲卻讓霍玄雷臉上血色消褪,心突地抽緊。
是誰發出這笑聲的?是誰?
霍玄雷揪著心,慌亂的四下尋找。那笑聲……如此熟悉的笑聲……是……她嗎?會是她嗎?
終於他循著笑聲找到了出聲的女子,她人正站在櫻花樹下,兜起裙擺接著因風吹落的櫻花花瓣,花瓣雨沾了她一身,她的笑燦如春花,人還不斷的轉著圈圈玩耍。
雖然她的身子不住的轉圈晃動,可是霍玄雷能將她的面貌看得清清楚楚。
是她!真是她!那絕色的容顏、那甜美的笑靨、那纖細柔美的身軀……真的是她!但這怎麼可能?死去的人怎可能再出現呢?還是他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