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嗎?去哪?」
「秘密。」
「嗯,你去哪,我就去哪。」
現在的赫韞雖然還是懵懂,你去哪,我就去哪——他的世界有些東西,譬如感情……許下了,這一生,再也回不了頭。
「香兒,聽你講話我常常有種錯覺,你到底幾歲?」
「哈,將近三十了,虛歲三十一,你信嗎?」她怪模怪樣的笑,想打混過去。
他搖頭,用含有深意的眼神瞅著她,「你究竟是從哪裡來的,你的一切讓我對你的家鄉產生無比的興趣,你們那邊的女孩兒都跟你一樣嗎?」
「我的家鄉空氣不好,自然環境惡劣,污染問題很嚴重,文明病數也數不完。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很多現代化的科技產品就讓生活方便許多,譬如洗衣機、按摩浴缸、車子、電視……你又不當我家的女婿,知道那麼多做什麼?要是沒了,我要睡了,你也回去吧。」
至於那些塑化劑,用肝換生活的責任制科學園區,世界末日之類的,壓力大到讓很多人醉生夢死的世界……就算說了他也不會明白。
「莫非你是北國的人?那邊環境也很不好,氣候冷冽,生活艱苦,可是聽你這樣形容又好像不是那麼清苦?」一個頭兩個大,他又聽不懂她的話了,洗衣機、按摩浴缸、車子、電視……不管,總有一天他會弄明白這些究竟是什麼的!
「赫韞你要記住,我說的這些都是秘密,不可以讓第二個人知道,要是讓別人知道就麻煩了。」她做出嘴巴拉拉鏈的模樣,俏皮又可愛。
「蚌殼對吧?」赫韞學她拉拉鏈的樣子。
「果然是聰明的小孩!」她撫掌。
「按理說我年紀比你大,不許你把我當孩子看!」
「這麼愛稱大,想讓我叫你哥哥,等你個子比我高的時候再說吧!」讓她叫一個年紀差她十五歲的小鬼哥哥,她不如一頭撞豆腐算了。
「一言為定。」
「說話不算話的人是小豬。」她笑嘻嘻。
睡蟲都跑光了,索性開懷的聊起天來,把枕頭當靠墊,頂著床,只有天邊灑進來的月光那一點亮當作是燭光點點。
兩人促膝,徹夜談天,天南地北的聊,幽微的少年心事,微涼的寂寥和未知的將來。
一個是初綻芙蓉,一個是淺灘臥龍,這一晚,都有東西種進了兩人的心底,只是當事人都不知道。
赫韞看了香宓的裝扮,不由得失笑。
鴉青色的窄袖布袍子,同一色的褲子,頭髮用絲網帽罩著,一張新艷勝雪的小臉蛋還刻意抹黑了些,看起來好像很正常。
「來,我跟你說,這衣裳不是這麼穿的。」他溫言道。
「我穿錯了嗎?這衣服我可是還特意去跟小赫借來的。」小赫的個頭比她矮小,袖長、褲管都有點不合身,不過只是暫時穿穿而已,不需要太計較。
「你的身高跟我有幾分像,下次要穿男裝時,跟我說,我的借你,別再跟小赫借了。」不知道為什麼,聽見她身上穿的是小赫的衣服,赫韞竟覺得心裡有些說不上來的氣悶。
「也好,他的衣裳我穿起來真的有點小件。」
見她允諾,他溫潤的眼神來到她的衣襟處,「衣襟右壓左是胡人的服裝穿法,我們這裡無論男女均為左壓右,以表示一致。」
「這樣啊。」真講究,也真麻煩。
赫韞替她調整好外衣後,兩人一同走出赫府,一路上見她對任何事物都感到好奇,小小的臉蛋左顧右盼的,他心裡不自覺的想著,總覺得她聰明有智慧,說話有條不紊的,內容精深玄妙,發人所未發之論,明白許多他們這般年紀都不懂的事情,但卻對生活起居這等小事完全不上心。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這點小迷糊卻讓他覺得莫名心甜。
不曉得他心思的香宓自顧自的走著,在這沒車、沒轎的時代,沒有任何代步工具的兩人很努力的靠著雙腿往城東街走去。
「赫韞,你知道哪裡有賭坊嗎?」
他吃了一驚,「你要去賭坊做什麼?」那可不是什麼好地方,輸到脫褲子、傾家蕩產的事時有所聞。
「去了你就知道。」
第4章(1)
一盞茶後,狹窄的巷弄,一扇不起眼的紅漆門,兩人來到了城東最有名的賭坊。
賭場裡龍蛇混雜,兩人跟著大人混進賭場裡居然沒遭到任何刁難。
裡面的空氣極差,各樣的人都有,殺豬屠羊宰狗的、紈褲子弟、煙花女子,這邊粗言穢語,那邊口沫橫飛,赫韞聞所未聞,就差沒奪門而出。
香宓把他拉到角落,叫他仔細看著莊家手上搖骰的骰盅,要他專心聆聽,「我們玩一把就好了。」
「這裡人那麼吵,我哪聽得到搖骰子的聲音?」
「你只要專心就可以了。」
專心?
赫韞逼不得已的閉上眼睛,但是外在的雜念那麼亂,哪可能說靜心就能靜得下心來,但是漸漸的,莊家搖骰骰盅裡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一個個的數字像烙鐵一樣烙在他的腦中,玄機般的數字在他思緒深處浮現了。
「下——」搖骰的莊家吆喝著。
「怎樣,給我數字。」香宓催促他。
他把腦中浮現的數字告訴她。
香宓匆匆押注。
「下好離手!」又吆喝。
揭盅的結果,一時間驚愕聲、喧嘩聲、詛咒聲、破口大罵聲此起彼落的響起。
赫韞只覺得耳裡嗡嗡作響,一直到被香宓拉出賭坊還未能回過神來。
走離賭坊約莫一條街,香宓看見廟口屋簷下有個老邁的乞丐,便將贏得的彩金全部投入他的破碗公里。
赫韞傻愣愣的問:「為什麼把贏來的銀子都給了他?」
「不義之財留不住,也不應該留,我說過,帶你來這裡只是要印證數字的玄妙。」
他點頭,明白了她的一番苦心。
這一刻,赫韞開竅了,他的生命因為她的出現而開啟了一扇窗,用江湖話來說,那就是打通了任督二脈。
「你這麼聰明,為什麼沒有走術數師這條路?」他盯著路上的石子看,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