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因為我才對他好的?」若是愛屋及烏,也許他可以接受。
這是什麼邏輯?不過,要真循著脈絡來看,也不無道理。
他要這麼以為,也不是不可以……真是彆扭的小孩。
不知打哪吹過來一陣風,庭院裡的花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綠葉翻出碧濤。
就這樣,日子如水般的滑過去了,總的來說,這兩年赫府一直是城東的話題。
赫府從沒落到再度成為首富,鋪子一間開過一間,城東、西南的糧食都在他們手裡攢著。
小小方塊,千變萬化的趣味,為赫府奠定了基石,替香宓賺取了一生都花用不盡的錢財,往後的發展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錙銖必較實在不是香宓的個性,生意上雞毛蒜皮的事情跟牛毛一樣多,凡事要親力親為,常常累了一天回到府裡擦把臉就抵不住床鋪的誘惑,一覺到半夜,一個激靈醒過來,點燈熬夜看帳,每天這樣反覆巡迴,鋪子從一家變成複數之後,她就把拓展事業這類的麻煩事都交給了赫泉。
過去人家的家族觀念很深,用的都是本家,外鄉人沒資格做管事的,香宓不然,赫泉這兩年在她身邊也識了不少字,木板上釘釘子的談生意方法得到不少商家的青睞,這陣日子下來,已經很能獨當一面了,而這樣的人才不用,才是暴殄天物。
她樂得有人分擔工作,也落實了她從一開始就想作閒閒掌櫃的夢想。
這天她才踏進赫府大門,就看見丫鬟著急的在小門候著,見著她,像見到浮木,「舅老爺還有姨娘們來了!」
赫府生活寬裕後,府邸多了七八個人手,這丫鬟是其中一個。
老太爺是不管事的,當家的赫韞也不在。
這兩年,赫韞對玄學之道突飛猛進,經常被聘請到外地去,一出門少則幾天,多則十天半個月的。
這些人還真是會挑時間,早不來晚不來,算在這個節骨眼上才來。
人真的很多,把廳中的幾張太師椅都坐滿了,香宓跨進門坎的時候,聽到端坐在大廳上位的中年婦人,正對著下人們指手畫腳。
至於唯一的中年男人,也就是所謂的舅老爺,則是一臉頤指氣使的模樣。
香宓一進門,五、六道眼光就朝著她掃了過來,有探究、打量……等等。
一看見她進來,那為首的婦人馬上收起刻薄的嘴臉,換上幾分試探的笑容道:「你就是香宓姑娘吧,你可回來了,我們可是等到天色都快下山了。」
「有什麼事嗎?」
坐上正位,僕人立刻端上茶,她端起瓷胎薄得像透明的骨瓷茶碗,優雅的用杯蓋抹去茶葉,動作悠閒的啜了口茶,再無比美麗的放下茶碗。
她這動作可惹惱了這些上門來的婦人,尤其是二姨娘。
起初,她們以為能掌握赫府經濟大權的女子,是什麼精明幹練的人,為此,她們還好說歹說、利誘威脅,費了大工夫把怕事的舅老爺請來壓場,想不到打照面後,才知居然只是個丫頭片子,根本不足為懼,看來找舅老爺來是多此一舉了。
而最氣人的是,這丫頭一點也沒有面對長輩時該有的恭敬。
二姨娘看不過,一個箭步就要上前,袖子卻被人拉住。
「二姐,忍一忍。」四姨娘有眼色多了,她不像二姨娘有衝勁卻沒算計。
那丫頭身上雖然就一件簡單的黃衫裙,蔥綠夾衫,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裙擺跟袖口用的是爍亮的銀線繡著密密匝匝的花朵,加上一身養出來的細嫩嬌貴,更教人嫉妒的是她烏黑閃亮的發上那根簪子,那簪是出自鳳京「美人坊」最頂級工匠打造出來的清水出芙蓉簪,她們可是路過那店舖幾百回,都只能眼巴巴的對著裡頭流口水,手頭不寬裕,下不了手啊。
這會兒她安安靜靜坐在那,整個人非常的有存在感,卻又那麼清淡而縹緲,就像一幅潑墨的山水畫。
這丫頭壓根就沒把她們這群娘子軍給放在眼底。
她進門時就打量過赫府的廳堂跟擺設,早跟十年前她們離開時那寒酸、暗淡的樣子全然不同了,看起來都是出自這丫頭的手筆。
而且看那些下人們對她的態度,是把她當成主子了。
她們來是有目的的,沒有摸清楚對方的底細,冒冒失失的踩了人家,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我說好妹妹啊,我是韞兒的四姨娘……」
「請有話直說,我很忙。」
赫韞曾說過,打從十年前赫府就沒有親戚了,所以別套近乎。
這些人把赫府當大佛寺的參觀,肯定不會沒事。
四姨娘臉上掛不住,臉皮抽了抽的惱羞成怒。
「我就說嘛,這麼大的一個家沒人打理怎麼成,家裡擺了個不三不四的人,也不知道是哪來的野狐媚子,狐假虎威著呢。」
聞言,香宓微皺了眉。赫府曾是名門望族,家族勢力龐大可以想像,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只怕娶少了,不怕娶多,看這些人,肯定都是什麼姨娘來著。
她靜靜的看著這些婦人,看起來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是啊!如今人家可揚眉吐氣了,哪會再把我們這些沒用的姨娘們放在眼裡?我們還是回去過我們的苦日子吧。」二姨娘答腔,末了還抹了一把看不見的眼淚。
香宓想起了滴萃園唱戲的紅牌,一搭一唱,這兩個為老不尊的長輩應該可以搭檔去唱戲了。
「咳,我說你們兩個,到底是做什麼來著的,多餘的話就留著回去再說。」舅老爺看著二姨娘還要發作,趕緊提點兩個女人別忘記自己此行來的目的。
「讓妹妹見笑了,」四姨娘收起刻薄的嘴臉,一臉示好,「老爺過世以後,留下我們這群孤兒寡母的,過起日子來心酸又遭人白眼看不起,這些年來大家都看見赫府在韞兒的努力下又繁榮了,大家都是親人,怎麼說赫府的好處也該分一些給我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