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紋微嘟起嘴。「我是知道現在很多高學歷的人都是失業一族,也知道大學學歷是很基本的條件,但,我們這樣只是過渡期啊!想說先住在一起,以後再找時間回學校慢慢把書念完。」
小茹聽著,表情也由天真慢慢轉為憂慮。「再回學校?這好像很難耶,啊!我想到了,我有一個遠房表姐好像就是這樣,書念到一半就離家出走,跟男朋友私奔,原本也說以後會繼續唸書,可是啊,她離家之後的第二年就懷孕,兩人只好奉子成婚,直到生下小孩之後,我表姐才知道養孩子的開銷有多麼恐怖!她一直抱怨,單是嬰兒奶粉和尿片就快買不起了,兩個人沒學歷,也找不到什麼像樣的工作,搞得有一餐沒一餐,兩個人還天天瘋狂大吵,互相指責對方。後來,她索性把小孩丟給婆婆養,決定跟老公離婚。」
越說越覺得前景堪憂,小茹緊張地拉著紋紋說:「哇,這樣看來不行,真的太可怕了,紋紋,我勸你,這種事不能衝動。我一想起那個表姐就不寒而慄,短短幾年,她從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變成邋遢的黃臉婆,而且開口閉口都是怨天尤人的話,認為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她。她還曾經哭著說,她這輩子最恨的就是那個男的,當初是瞎了眼才會離家出走,毀了自己的一生!唉,我想我表姐其實也想當個負責任的母親,但實在養不起孩子,明明知道孩子丟給男方年邁的母親也得不到什麼好照顧,但真的沒有辦法了,只能狠下心這麼做。」
紋紋的表情有些困惑,但仍嘴硬道:「那只是特例吧?因為他們兩個愛得不夠深,所以才會被外界的因素輕易擊垮。」
「愛得很深就可以克服一切嗎?」紀書庭放下飲料輕輕一笑,笑容裡隱含了太多的苦澀,轉頭看著紋紋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就算落腳中部,你知道維持一個家基本的開銷大約是多少嗎?包括房租、水電瓦斯費、一些有的沒的總開銷,你心中有底嗎?」
「我……」紋紋被問得啞口無言,她只知道她目前租房子的費用多少,但那是和兩個學姐合租的,所以很便宜。
至於家庭開支,什麼房租、水電瓦斯啦……她通通沒有概念。
紀書庭又道:「你們兩個都還年輕,住在一起後,熱情之下可能很快就有了寶寶,你知道養育一個新生兒一個月的基本開銷是多少嗎?如果父母都要上班,找保母的費用又是多少?新生兒的奶粉一罐多少錢?這類問題你都要想過,最重要的是——當你們離家出走,建立自己的小家庭之後,在日復一日的忙碌中,你認為你們真的有辦法克服萬難,有一天再回到學校把書念完嗎?還是,兩人將永遠只有高中學歷,大學文憑卻遙遙無期?也許學歷不代表一切,但你應該很清楚光高中畢業和大學畢業基本的起薪就差了一大截,是吧?」
這些話讓紋紋心底直打寒顫,她很想大聲地說:「會啊,就算工作再忙,總是會找出時間,回去把大學學歷完成……」可是她講不出口,她是憧憬浪漫,但她可不是天真無知,完全不懂生活艱辛的女孩。
「我不是故意要潑你冷水。」紀書庭的眼底掠過一抹傷痛。「我只是想提醒你——現在你認為愛情的力量無限大,可以戰勝一切,戰勝柴米油鹽的現實生活。可是你一定要更加冷靜思考,理智地保護你們的愛情,徹底想清楚『私奔』這兩個字,絕對不是只有浪漫,不用考慮麵包;私奔所要付出的代價,也許會遠遠超出你的想像,甚至讓愛情完全變質。」
紀書庭像是陷入一段遙遠的回憶中,目光茫然地望向窗外,但隨即搖搖頭,命令自己回神。
「抱歉,我可能說太多了,你別介意。總之,我還是希望你懂得保護自己,別讓自己受到傷害。好了,我也該回去了,你們慢慢吃吧!」
她拿起包包,獨自走出花店。
東羽萌追出來,緊拉住她的手。「你沒事吧?」
「當然沒事。」紀書庭輕輕一笑。「不好意思,本來你們可以開開心心地享受宵夜時光,都被我破壞了,我還真是多嘴。」
東羽萌歎息一聲。「我瞭解你是關心紋紋,把她當妹妹看待,才會講這些話。紋紋也懂,只不過,這孩子還太年輕……唉,對不起,我不知道她們今晚會聊起這個。」和紀書庭情如姐妹,她當然知道紀書庭一直擱在心底,卻又不願碰觸的傷口。
「放心,我沒事啦!」紀書庭故作輕鬆地笑著,但眼底的輕愁已悄悄蔓延。「又不是十八歲的小女生,不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心情不好;我該走了,別忘了下週六要在采瑜家聚會喔!她和她親愛的老公從希臘度假回來,帶了好多禮物要送我們呢!」
東羽萌揚起期待的笑容。「我當然記得,我也會帶采瑜最喜歡的蜜糖吐司和安格拉斯巧克力去,采瑜最喜歡吃這個了。」
紀書庭也笑了。「那我帶瓶加拿大冰酒好了,認識的進口酒商推薦的,質量超贊!好,我該走了。」
「你是開車來的嗎?」才剛問完,東羽萌已經看到她停在門口的紅色跑車。「記得待會兒開慢一點,bye!」
「Bye!」
第1章(2)
紀書庭坐進流線造型的馬自達跑車內,緩緩發動車子行駛上路,轉個彎後,看到前面有個小區公園,鬱悶不已的她決定還是先停車休息一下。
停妥後,她降下車窗,其實今晚氣溫很低,寒風一陣陣刮在臉上,只感受到蝕骨的寒意,可她就是想盡情吹吹冷風,以平息心頭紛擾不安的思緒。
唉……挫敗地歎了口氣,她以為自己早就忘了那些陳年往事,但事實證明她沒忘,點點滴滴都沒有忘!她只是把那些記憶深深地鎖在心房最深也最隱密的角落,然後不斷地催眠自己——那些過去的事你已經忘了,紀書庭,你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