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去找上官凜嗎?」
他垂眸不語,猶穆著要不要將凜兒潛伏在夏侯懿身旁的事告訴她,可尋思片刻,還是決定什麼都別說,別拉她蹬進這渾水裡。
「為什麼你能夠忍受她認賊作主?」龐月恩完全無法接受這一點!「世伯苦心栽培她,卻得到她今天的背叛」
「不是這樣的。」他不禁歎口氣。
「不然是怎樣?」
「……那不關小姐的事。」在她不知道狀況之下,都能夠因為這事如此生惱,若將他的復仇大計都告訴她。天曉得她會傻得干下什麼事?
為了她好,還是別讓她知道。
第3章(2)
聞言,龐月恩直瞪看池面,突地瞥見池面落下一滴水,引起陣陣漣漪,接著一滴、兩滴、三滴,春滿池面恍若下起雨,搖靈的水面倒映著她忍著啜泣的哀傷神情,她秀眉緊皺,剔亮淚珠不斷從潤亮通紅的星眸墜落。
不關她的事……幹嗎這麼說?幹嗎用這麼冷淡的口吻劃開他們的距離?不讓她喜歡,就連讓她幫忙都不肯?
「小姐,該起身了。」裡頭好半晌沒回應,上官向陽不禁再次催促,就怕寒氣傷著她,到時候不知道她又要休養多久才能康復。
「我--」她帶看濃濃鼻音,話未完,突地聽見東側圍牆外有陣騷動,「該不會是廚房出了什麼事吧?」她低喃。
龐府的廚房和春滿池只一牆相隔,此刻是用膳時間,廚房正熱鬧著,突地傳出驚呼聲,八成是有人在廚房裡受傷了。
上官向陽聽了一會,不禁苦笑自己早已不是總管之職,就算廚房出了亂子,也不關他的事,正要再催促龐月恩趕緊起身,卻突地聽見有人高聲喊--
「動作快!少夫人燙著了!」
倏地,上官向陽像支繃緊弦的箭矢,倏地奔離籬門,越過高牆,消失不見。
春滿池裡只剩下呆若木雞的龐月恩,清楚感受到他似風迅捷刮離的腳步。
看來,她遠遠比不上他心愛的凝小姐呢……呵,差真多。
為何她愛個人卻愛得如此狼狽?搶過賣身契、搬出各式說辭,只不過是要他留下,不願他身如浮萍地四處飄蕩,更不要他遠離到她觸摸不到的地方,而他,似乎壓根不懂她的心思。
怎麼會這樣呢?
她幽然歎聲,灼燙淚水再次無聲滑落。
無論琴棋書畫、針莆女紅,甚至是做糕餅都難不倒上官凝,為了讓相公龐祖恩開心,她特地下廚,卻不甚被蒸籠的蒸氣給燙傷了手。
而第一時間護在她身旁的,是上官向陽。當替眾人的面,他牽起她的手上藥,這消息傳進龐祖恩耳裡,心裡可是不痛快得緊。
「大哥,誰惹你了?臉臭得嚇人,不怕嚇著你的小娘子?」用過晚膳後,龐月恩特地到龐府東方的進德樓探視燙傷的上官凝聊了幾句,便轉到主廳後方的書房找大哥。
「還不是你養的狗。」龐祖恩自桌案抬眼冷哼,俊爾的面容繃得很緊。
「大哥,你是想找我吵架嗎?」坐在他身旁的龐月恩頓時冷冷地瞪他。
「管好你的人,免得惹惱我。」龐家三兄妹感情向來很好,就算心中不悅,也不會在當下把氣氛搞得很僵。
「大嫂以往是向陽的主子,主子受傷,他擔心有什麼不對?這代表他忠心耿耿啊」早猜到大哥肯定會因為這件事動怒,所以她晚上才特地過來調解的。
「可他的忠心耿耿惹惱了我,別忘了。凝兒已經是我的妻子,他當著所有人的面替她上藥,把我置於何地?」兩家互有往來,他對上官向陽當然不陌生,從以前他就極厭惡他前前後後跟著凝兒,沒想到凝兒出閣之後,他還是一樣跟,要他怎能不氣?
「他沒心眼,不過是習!質護著大嫂。」
「那麼,他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習慣把心神放在你身上?」收起賬簿後,龐祖恩嚴肅地瞅著她。「他是木頭,是個笨蛋,話不挑明,他不會懂。」
她挑得還不夠明嗎?龐月恩在心裡苦笑,表面上卻佯裝不在意。「上官家養了他快二十年,才有今日的忠心耿耿,我和他不過是幾日的感情,哪可能培養出那麼深厚的情誼?」
「難不成你要等他二十年?」小妹對上官向陽的心意,龐府上上下下皆知,只有那塊木頭六感皆失,渾然不覺。
「大哥,我今天要跟你聊的不是我的事,而是建議,你要不要乾脆早點帶大嫂回淮南坐鎮?」龐月恩趕緊轉移話題,省得大哥打破砂鍋問到底。
龐府所擁有的幾座礦都集中在淮南一帶。而礦區向來是由大哥掌管,一年至少有七八個月以上都待在淮南,這陣子是因為迎妻,所以待得久了點,為了杜絕任何後患,提早離開是個好法子。
「我賬簿還沒弄好。」
「交給邢老吧。」她建議。
龐祖恩挑起濃眉,似笑非笑。「看來,你也打算有所行動了?」小妹也等不及了嗎?
「隨你怎麼想喔。」她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
「對了,你眼睛怎麼紅紅的?」他瞅著小妹泛紅的眼問。
「有嗎?我只是有點累。」她扮了個鬼臉,揚起笑答,只有自己知道,剛剛為了那木頭,她流下多少傷心的眼淚。
「累了就早點回房歇息吧。」
「嗯。」希望這一步,真能讓他把注意力只放在她身上……
回到琅築閣,龐月恩斥退了小雲兒,無力地躺在床上,渾身累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一閉上眼,淚水又自動滾落。
她什麼都不再想,反正為那人流淚早已經不是第一次。但今天她覺得特別受傷,像是被他拒於千里之外。不管她怎麼想耍貼近,他總是冷冷將她推開,而且推得好遠好遠……
半夢半醒間,恍若有人為她拭去淚,接著一隻大手輕撫上她的額頭,欲抽離時,她趕忙抓住。
這感覺,就像她年幼時,若是不經意又病著了,向陽總是會假借帶凝兒探望她的名義,一併入房看她,那時他也會這樣輕撫著她的額,擔憂地說:「怎麼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