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傻了眼,從未見過她如此慎重打扮,更沒瞧過她刻意展露風情的媚人姿態。
「瞧傻啦?」龐月恩滿意地抿唇輕笑。
「小姐……」他頓了頓,收回有些微亂的思緒,沉聲問,「小姐要上七王爺府?」
「沒錯,就由你送我去吧。」
「這時分?」掌燈時分過王爺府,難不成她真要去答允七王爺的親事?
「上官公子,這沒什麼的,小姐通常都是這時上王爺府。」小雲兒在旁笑嘻嘻地應答。
「這已經不是頭一回?」他錯愕。
「嗯,這京城人人都知道七王爺相當欣賞小姐手藝,更欣賞小姐像朵解語花的個性,總是會在辦宴時邀小姐過府,運算不上什麼。」
對於她去過王爺府多回,上官向陽心裡很不是滋味。「可方纔那帖上沒提到辦宴,不是嗎?」
「辦宴不過是個說辭罷了。」龐月恩走在前頭,走起路來金玉敲擊,叮叮噹噹的,煞是悅耳。
見狀,上官向陽再不願,也得硬著頭皮跟上。
就這樣,龐府馬車從州西瓦子駛向位於城南御街東方十字大街尾的七王爺府。朱紅銅門上頭懸著兩盞大紅燈籠,外頭還鎮了兩頭石獸,經小雲兒遞帖後,門房隨即放行,馬車直人王爺府。
「月恩,你來了。」
剛踏進正廳,便見趙甫親自迎接。喚著她的閨名,上官向陽俊爾面容當下沉冷了幾分,直打量著這看似三十出頭的斯文俊白男子。
「月恩見過七王爺。」龐月恩一改在外的直率豪氣,裊裊婷婷地欠了欠身。
走在她身後的上官向陽,聽了濃眉都快要打結了。
「嘖,不是說了,私底下,喚本王環之的嗎?」七王爺,姓趙名甫字遷之。他輕將她扶起,目光淡掃過上官向陽,隨即迎著她入席。
正廳裡,雕以吉獸團繞,琢於奇妍花朵的八方桌上早已佈滿了美餚佳餚。
「那怎麼好呢?」她嬌笑著,看似放縱,卻不著痕跡地與趙甫拉開些許距離。
「怎麼不好?你該知道千金易得,知己難尋,那些捆手綁腳的禮俗在你這位紅頗知己面前,全都是多餘累贅。」說著,趙甫親自替她夾菜斟酒,說他充滿斯文書卷味,但說起話來卻又有幾分堅決威嚴。
龐月恩笑著,卻沒有動筷。
她在後悔。
非常非常地後悔,因為她的背後有兩道非常熾燙的視線,像兩團燒燙的炭火,直接壓在她背上。
完了!向陽最氣她不顧禮俗,最氣她放縱不自持,而王爺今天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勁,竟然對她好得過頭,害得她被困在這裡欲進不前,欲退不能……她的原意不是這樣的!本來是希望盛裝打扮後,等著向陽開口挽留,誰知道他竟還親自送她過府,真的是……氣死她了。
「怎麼不吃呢?」趙甫露出笑,等著她動筷,眼角餘光又輕輕掃過她身後的男人。
「呱……」她吃吃乾笑。好想哭啊!這真是自掘墳地哪!
「啊,原來是在等本王餵你嗎?」趙甫輕桃地笑著,立刻動筷,夾了口麻飲雞皮。「本王記得你只要一入夏,胃口就不好,所以特地要大廚弄了這道涼菜。你嘗嘗味兒。」
菜湊到她嘴邊,她是吃還是不吃?
若真吃了,身後的男人肯定再也不理她了,可若是不吃,得罪的可是王爺,雖說王爺非常禮遇她,但皇族人性情難測,誰知道得罪之後會落得什麼下場?她無所謂,但要是連累龐府上下可就罪過了。
所以,到底是吃還是不吃啊?
她拚命幹笑,汗卻薄覆在額際,正不知所措之際,餘光瞥見有隻手從左側伸入她的視線之中,而後好像很不小心地碰翻了她眼前的酒杯,杯倒酒潑,濕了她一身,然後--
「小姐,抱歉,屬下原本要餵酒的,卻一時手拙打翻了,依屬下看,不如先行回府換過衣裳再來吧。」
龐月恩向左睞去,對上心上人貼得極近的臉龐,那雙沉若黑幕的眸恍若掉入湖心的月,閃動著漣漪啊!這是他發怒前的徵兆,她在多年前見過一次,至今記憶猶新,記得那回,是她故意弄髒了他家小姐送他的鞋……
「我~--」完了,他真的發火了!
她有些慌亂地撇了撇嘴,後悔自己玩鬧過頭,真把他惹火了。他不容易發火,品行修持得像是入定老僧,但真逼急他,他可是會翻臉不認人的。
「何須回府換?本王爺妻妾如雲,衣裳如林,去差人取來幾件不就得了?」趙甫在旁看戲看得正開心,豈會讓他們提早離去?他使了個眼色,在廳外伺候的幾名僕役隨即領命而去。
「那怎麼好意思……」龐月恩揚笑,可心底只想快快回府,求向陽不要生氣。
「怎會?本王可是很期待今晚與你秉燭促膝長談呢。」趙甫笑得很邪魅。
打她今日沒著男裝,反而盛裝出席,他便覺得有異,再瞧見隨行的陌生男子,想起她曾提過的木頭心上人,心裡大抵已知是怎麼一回事,再瞧見那男子發上的束環……太明顯了,他想不明白都難。
明知道他的仰慕之情,還特地引這男人前來,他若不小小回報一番,這王爺的頗面要擱到哪去?
「這……」龐月恩睦圓了水眸。
「這也不是頭一回了,是不?」趙甫依舊笑瞇瞇。
誰、說、的?龐月恩水眸盈著兩泡淚,好想喊冤啊!
「就叫他們都退下吧,今晚,本王是不會放你走的。」
夠、了!不要再火上加油。不要把話說得這麼曖昧好不好!她到底是哪裡得罪王爺了?她苦哈哈地看著七王爺,卻見他擠眉弄眼,像是要告訴她什麼似的。
轉了轉烏溜溜的眸瞳,她想了下,順了他的意。「那麼,月恩就大膽接受王爺的款待了。」
倏地,橫在她眼前的大手緊握成拳,手背青筋顫跳,氣息既沉又烈。「小姐確定?」
龐月恩倒抽口氣,梗在喉頭說不出話,只能僵硬地點了點頭。驀地,那隻大手就不見了,連手的主人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