賺錢的想法像洶湧的潮水一般,頃刻拂去了她方才心頭的異樣。
這一如以往的清晨,兩人再次錯身而過。
然而今日炎妙槐邁不過幾步,卻難得地頓住了腳步。
彷彿猶豫了好一會兒,他終究還是轉過身來,朝著她沉沉的問道:「你有心事?」
向來在炎府過得小心翼翼的解慕真初時不聞,兀自怔怔地瞪著眼前盛燦的花兒,腦中煩亂的淨是昨兒個老夫人那一席要她為炎家開枝散葉的話語。
見她這模樣,他那像是飛入墨發之中的濃眉挑了挑,銳利的眸子也由原本的漫不經心轉為認真。
他與她之間的相處向來規規矩拒,他給她大少夫人的位置,而她也總是妥貼地打點好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兒,從來不曾有過什麼岔子。
說不上愛,更說不上討厭,反正不過就是一個妻子。
妻子之於他,說是擺飾或許太過,至少解慕真一向表現得很好,既不吵、也不鬧,更沒有什麼出格的要求,所以他總是容易忽略她的存在。
或許真如娘親所言,這樣的妻子是值得他花上一些時間關懷的。
雖然書房裡還有幾個被召來議事的管事們正等著他,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要追根究底。
幾個踏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解慕真卻依然望著花兒發愣。
他伸出手,厚實的掌心驀地覆住了她纖弱的肩頭,問道:「你究竟在看啥?」
突如其來的聲響結結實實地嚇了她一跳,她驀地倉皇回首,驚嚇讓她臉上血色盡失,看起來只餘一片的蒼白,倒也透著一種楚楚可人的姿態。
「我……」褪去了血色的唇兒幾番蠕動,卻說不出隻字詞組。
「你今兒個是怎麼了,魂不守舍的,倒不像是昔日的你了。」瞧著她那一臉的蒼白,炎妙槐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忍不住開口問道:「是身子不舒服嗎?」
「我……」
面對他出人意表的詢問,她才要開口否認,可突然之間一陣暈眩襲來,她纖細的身子忍不住晃了晃。
想來是幾夜的心頭煩擾,竟讓她的身子染了微恙,她深吸了口氣,想要故作鎮定,不讓他看出一絲的端倪,不想勞他費心。
他與她從來不如尋常夫妻,所以她一向不敢太過勞煩他。
銳眸微掃,儘管她努力掩飾,但她的不適早已被他盡收眼底。
「身子不舒服就請大夫,我以為炎家並不是請不起大夫的蓬門蓽戶。」
他的語氣雖然平淡,但她卻從中聽出了幾許的責怪。
因為他語氣中的不悅,解慕真水亮的眸光驀地暗了,但隨即整了整心神,緩言說道:「妾身知道了,等會兒便會打發銀月去請大夫過府替我瞧瞧的。」
其實她的身子哪裡有什麼大不了的問題,不過是她這幾日總是因為老夫人那帶著渴求的一席話而輾轉難眠,氣血才會虛了些。
聞言,炎妙槐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好。」
從來,只消得到了他想要的,他便不會再在她的身旁多一分的駐足。
一如既往地,他腳跟利落地一旋,長腿才剛要邁出,眼角餘光卻發現她身形搖晃得較方纔還要嚴重許多。
她究竟怎麼了?
這個疑問讓他的兩道劍眉幾乎都要攏成了一條線了,終於他放棄了趕赴書房的念頭,快速回身將她那纖細的身子打橫抱了起來。
「夫君,你快放我下來。」她掙扎著,慌張地隨意拈來一個借口,「咱們這樣會惹來僕傭們的閒話的。」
她與他之間,怎能這樣親近?
她不想再掉入那自作多情的漩渦之中,與他,帶著距離才是最安全的。
「愛說閒話是嗎?我倒想聽聽他們有啥閒話可以嚼舌根。」
炎妙槐打小便是這種唯我獨尊的性子,最痛恨人家告訴他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所以她的阻止,更是讓他鐵了心想這麼做。
解慕真可以感覺到心跳快得宛若鳴空的戰鼓,對於他這般輕易地便能擾動自己宛若古井的心思,她更是嚇壞了。
她一定要做點什麼,否則她怕……怕自己不能再如以往那樣淡然。
「可是……」
「沒啥可是的,你我既然是夫妻,又何必拘泥於這種小節。」她愈畏縮,他愈是鐵了心要抱著她回房,對她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更是滿心的不悅。
聞言,她不禁斂眉,心下還兀自轉動著,但一抬眼,望著他鐵青的臉色和緊抿的雙唇,她知道那代表著他的耐性已經繃到了極限。
她的眸光一黯,所有未竟之言便又吞了回去。
罷了,就由著他吧!
炎妙槐向來喜靜,所以他的院落自然也因為他的堅持,而被安排在炎家大宅裡最僻靜而偏遠的地方。
解慕真咬著下唇,靜靜地任由他無視於府裡下人們眼裡那驚詫的目光,將她帶進了這清靜的院落之中。
一進院落,首先竄入眼簾的便是一簇簇盛開的茶花,一抹抹清香沁入鼻中,倒也拂去了她渾身虛軟的不適。
這座院落並不大,除了主屋之外,左右毗鄰幾間客房,整座宅子與炎家大宅的金碧宏偉自是不能比較,可在樸實之中,卻也讓人深覺一種渾厚的底蘊,一如它的主人。
「少夫人……你怎麼了?」銀月一見少夫人被大少爺給抱了進來,連忙幾個碎步竄了上來,急急的問道。
「你去請大夫來。」
瞧也不瞧銀月一眼,炎妙槐簡潔交代完之後,便直接入廳,步履不停地穿過珠簾,然後進了寢房。
算不上小心翼翼的,他將解慕真穩妥地放在榻上,偉岸的他筆直地立於榻旁,沉聲對她說道:「躺著,大夫等會兒就來了。」
「我沒事,暈眩不過是老毛病罷了。」著實不習慣他這般居高臨下地瞪著她瞧,她掙扎著要起身,嘴裡還忙不迭地溫婉說道:「夫君若忙,自可逕自忙去,我只消休息一會就會好了。」
忙,他當然很忙!
若以他平素的性子,聽她這麼體貼的說法,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離去,可如今他卻不意瞧見了她眸中的慌亂與迫不及待,不禁驟生不悅,沉聲說道:「我沒事,等大夫診過之後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