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和何家已經毫無關連了。」早在她被扔出何家門坎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已經沒了家、沒了親人。
所以當繆成載撿到她,問她姓啥名啥時,她便拋去了何姓,改從母姓,並且也改去了爹給她起的名字。
在她的心底兒,唯一的親人已死,何家的其他人便與她再無相干。
「姊姊這話倒說得生分了,咱們怎麼會沒有關連呢?」何風月淡淡的說道:
「你既然是何家的血脈,這血緣至親的關係可是怎麼樣也切不斷的,姊姊說是嗎?」
「我以為你們並不承認我是何家的血脈。」沒有否認她的說法,解慕真只是淡淡的譏道。
當年不就是她們趁著娘親重病、爹爹外出之時,隨意找來一名長工,污他與她娘有染,而她便是那個孽種,心機惡毒的大夫人以此為由,不肯替她病重的娘找大夫。
甚至在她爹回府之後,口口聲聲說她並非何家的骨肉,是個孽種,漸漸的,爹忘了娘的溫良恭儉,也忘了她娘的真情摯愛,瞧著她的眼神開始染上了懷疑。
昔日的疼寵不再,對娘的輕憐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個曾經將她娘擱在心窩尖上的男人,開始無視於她們母女倆的存在。
冷眼旁觀地任由大夫人不給她娘請大夫,也任由她娘被關在又濕又冷的柴房之中,纏身的病終至沉痾,再也不起。
娘死了,大夫人猶不解恨,她娘還屍骨未寒,便將還不足七歲的她趕了出去。
這樣的至親呵!
憶著宛若歷歷在目的往事,解慕真的心卻淡得幾乎沒有任何起伏,因為早已割捨,所以再不在乎。
「我們是不承認,但你好歹頂了何家小姐的名號活了七年,難道不該知恩圖報嗎?」
這話像根刺,硬生生地刺進瞭解慕真的心坎兒裡,原本被深埋在記憶之中亟欲忘卻的不堪過往,頓時如浪濤一般的洶湧而來。
知恩圖報?
這四個字,她竟也講得出口,望著何風月,她就像瞧著了何夫人那種睥睨不屑、高高在上的眼神,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呵!
「我娘枉死,我打小顛沛流離,亦差點枉死街頭,這個『恩』是該好好的報上一報了。」銀牙緊咬,那話便像是從她的嘴裡蹦出來似的,一字生硬過一字。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何風月臉色一凜,顯然對於她言語之中所挾帶的怨恨很是不滿。
「我的意思是,我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無知的七歲小娃了,我不知道你今兒個來找我有什麼目的,但如果你以為我會心無怨恨的視你為妹妹,那麼你就想錯了。」
第2章(2)
解慕真望向她,標緻的臉龐並不隱藏心中的怨與恨,這怨不單單只為了自己,也為了枉死的娘親。
「所以你是不可能讓我來做炎妙槐的側夫人了?」一語,道出了她今日前來的目的。
雖然娘早就告訴過她解慕真興許還暗恨往事,只怕不肯,可是向來只要她何風月想要得到的東西,哪裡容得了旁人不肯。
「誰都可以,就你不行!」解慕真想也沒想的便說道。
方纔幾句對談之中,心思靈巧通透的解慕真,早已經將何風月的性子給摸透了。
何風月在她娘的調教之下,自私的個性果真是更加的淋漓盡致了。
「難不成你真想做一個忘恩負義之徒?」何風月傲然質問著,神情淨是理直氣壯。「你想想,這話要是傳了出去,讓人知道你是如何的沒心沒肺,你想,炎家的主母還能容得下你這種女人?外頭人的議論紛紛又豈是你能承受得了的?」這番言語已是威脅。
在她的心中,並不覺得何家有任何對不起解慕真母女的地方。
正因為打心底認為解慕真就是一個野種,既然何家養了她這麼多年,那麼她便該知恩圖報,才是,所以她才會堂而皇之的前來索恩!
冷眼瞧著她那高傲的態度,解慕真冷冷地笑著,其實何家這幾年的景況她不是不知,爹懦弱無能,大夫人那目空一切的態度,早就把所有曾經與何家來往的相與都得罪光了。
何家剩下的,除了勉強撐著給外人瞧的場面之外,骨子裡只怕早就已經七零八落、搖搖欲墜了。
想到這見,她的心中霎時清明,也多少瞭解了何風月是為何而來了。
向來,媒人的嘴見是最不牢靠的,她讓那些媒人替炎妙槐尋找適合的妾室,風聲怕是也傳進了何夫人的耳中,以她那爭強好勝的性子,斷然不會眼睜睜地瞧著她過著榮華富貴的日子。
再加上何家如今搖搖欲墜的家業,所以她想讓她的女兒嫁進炎家做妾室,搞不好還圖謀著一旦嫁進來,便要想方設法地除掉她,那麼她女見便可以名正言順地成為繼室,這樣一來,不旦何家的家業可以獲得炎家的幫助,又可以除掉她這個眼中釘、肉中刺了。
好一個一箭雙鵰啊!
她本不欲與人相爭,過去的怨與恨,她其實從來沒想過要報復,將放下當做是她回報給爹的骨血之情。
至於她娘,雖然含怨而終,可畢竟是真心愛著爹的,想來也不會真的怨恨他,所以她打算兩相井水不犯河水便好。
可沒想到,她不想計較的,旁人卻絲絲縷縷的盤算著,還將腦筋動到了她的身上,一股子的怒氣驀地自心中排山倒海而來。
怒極而笑,解慕真只是含笑輕言道:「那你道要如何?」幾乎是刻意的,她一邊間,一邊招來身旁伺候著的銀月,交代道:「要廚子備餐待客,江南的鋪子不是這幾日才送上了一些新鮮的魚蝦,讓他們端出來待客。」
炎家的生意這幾年在炎妙槐、炎海任和繆成載的努力之下,早已擴張了一倍不止,舉凡江南的絲綢、魚蝦和茶葉,都是炎家鋪子裡尋常在賣的東西。
「是。」銀月領命隨即離去。
「這倒是有點知恩圖報的樣子了。」以為解慕真因為她的一席話而害怕了,何風月的自尊自傲登時更上了一層樓,滿意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