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事困擾我喔!」眨動長睫,餘光映入一角陰影。
她微微側目。身後高她幾個階梯的劉雅君。念恨的目光直射而來,她的身軀輕顫了一下,轉正臉龐。自己……自己在這個學校競是這樣討人厭嗎?只是因為喜歡一個男生,就必須承受這些?連學妹們也將她傳言得那般難聽。如果她留在C女,一定比現在快樂吧?起碼她在C女的人緣是很不錯的——
「你會冷?」不明就理的江青凡,掌心觸了觸她臉頰。
她愣了下,搖搖螓首。
「……不。」
「喂!江青凡。」身後的呼喚,讓兩人停下腳步,轉過臉去。
「嗯?」江青凡微揚臉龐,注視著那位叫住他的男同學。
「你的伴奏差成這樣,居然還忘譜,你還要繼續讓她幫你伴奏喔?」男同學指了指夏茉莉。
「忘譜是很正常的事,茉莉第一次參加這種室外的活動,難免緊張。」江青凡微微一笑。
「開幕的店家是班導的朋友耶!她彈得那麼差,不等於是丟班導的臉?」
「怎麼會呢!」
「怎麼不會?你看我們所有的節目都很順暢,就她一個出錯。」
「我想那是因為——」手心突然被緊握住,江青凡頓了下,微微側目,他看著握住他手的夏茉莉,眼神很柔煦。
「怎麼了?」
「不要說了,我確實是忘譜,不用再為我爭辯什麼。」她看了他一眼後,鬆開手。
「我想趕快上車了。」說罷,腳步一跨。
「等等,茉莉!」大掌一探,欲掣住她手臂,卻被避開。
他看著被拒絕的掌心,微微一愣,然後長腿一邁,急著追上。
「茉莉——」
覺得很難堪的夏茉莉,只想逃開。忘譜是她的錯,但她並非有意,這樣的錯是無法被原諒的嗎?為什麼每個同學遇見她一次,都得提出來一次?是不是因為大家都認為,青凡該與晴雯在一起,所以她成了眾矢之的?
無視身後的呼喚,她腳步匆匆。只是她喜歡他,他喜歡她,如此簡單平凡的兩人世界,為什麼要變成好像是整個班級的事呢?越想越覺得委曲,她美麗的眼睛逐漸浮染上一層淡淡的優傷水氣,垂下熱燙的眼睫,她走得急促。
江青凡追著,看見幾個上階的遊客開心說笑著,未察覺那直直往下奔去的嬌小身影,他再度開口欲提醒:「茉莉,小心——」揚高的語聲競是顫抖著。
然後,他看見她的身軀擦過遊客之一的肩頭,那遊客似也受到驚嚇,頓了一下後,連忙伸手欲抓住重心失衡的她時,已然來不及。
在一片驚呼聲中,他左胸口猛然一抽,狠狠痛著,而他逐漸模糊的視線裡,映入的是夏茉莉那纖瘦身影,滾落長長階梯的畫面。
那種感覺,不是天塌地裂的恐懼,是心口被挖掉一塊血肉般,劇痛難當。
「她這叫『心因性失憶症』。一般人在承受心理壓力或是遭遇創傷對,會感覺到焦慮、恐慌、優郁等痛苦,但是隨著時光的流逝和事物的變遷,這種痛苦會逐漸被淡化或被遺忘,不過,迄並不代表壓力和創傷就此消失了,而是人們在調適的過程中,將這些轉移到潛意識裡,在醫學上我們稱為『潛抑』作用。」
「其實這種症狀的形成,也是人類的一種自我防衛功能,因為這些心理壓力帶給人們意識上太大的痛苦,所以經由不自覺地細密解離過程,將不愉快的事件內容從當事人的意識中抽離,而轉移到潛意識裡,結果發生了失憶現象。而這種失憶症的結束通常很突然,復原也很完全,且很少有復發的情況,但我無法確定她何時能復原……」身著白抱的醫師滔滔不絕。
江青凡西想起方才醫師的解說,他只知道一件事。
——他被遺忘了。
「你看見了,她不記得你。」病房外,坐在他身旁的夏國正,—臉凝重。
他邃亮的黑眸少了光采,像是訝異地微微瞠大了。
「夏老師,您……」
「剛才醫生說的話,你應該也聽得很清楚。」夏國正歎了口氣。
「青凡,她什麼人都記得,就是忘了你呀!」心因性失憶。聽聞她應是無事的消息對,他提高高的心終於歸位,卻在她醒來後,整個人像被從高處推落般,又錯愕,又疼痛。清醒的她,認得守在病床旁的自己的雙親、認得書齊,卻不知道他是誰。醫師檢查過後,確定生理上並無大礙,應是心理因素,於是下了個這樣的結論。
第8章(2)
忘了他……她競然忘了他?她認得任何一個人,卻獨獨不認識他,她的潛意識裡,真是將他排除在外的?當醫師判斷她失憶對,曾問過他們這些親友,最近的她是不是受到什麼壓力?
書齊才娓娓道出,她這些日子因他而承受的一切。
是不是和他在一起,真讓她如此不快樂,所以她選擇忘記他、忘記他們之間的一點一滴?
再張眸時,眼底血絲浮現,眉宇蹙鎖。
「夏老師,很抱歉——」他聲嗓異常沙啞。
「我不是要你的道歉。」
「那……老師的意思是?」夏國正思量了會兒,語氣沉重:「青凡,你一直是個優秀的孩子,如果茉莉和你在一起可以得到幸福,我和我太太是樂觀其成的。可是剛才書齊說的那些情況,我並不樂見。如果喜歡你,必須要受到其他你的愛慕者的仇視、欺侮,我想你們在一起也不會快樂,茉莉得時時擔心著,是不是又要被你那些愛慕者欺壓。再說,你們還年輕,是不是真的明白什麼叫愛情?能不能保證要是再遇見更喜歡的對象時,是不是還能對現在這段感情專一?」
聞言,他心口像被什麼猛力一撞,胸骨隱隱生疼。
「夏老師,很抱歉,沒有照顧好茉莉是我的錯,但是,請不要懷疑我對她的感情,也許我年紀還輕,但不表示我就無法對感情專一,我明白這不是家家酒,我也非喜新厭舊的個性,如果不是真的喜歡她,我不會遲遲不敢有表示。於是,當我知道茉莉對我的心意時,我才付諸行動。」他頓了下,有些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