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將兩人搞混了。
夜深了。
納爾圖剛值房回來,才推開門扉,見屋裡等還亮著,顯然妻子尚未就寢,有人在自己晚歸時等門,不再是面對空蕩蕩的寢房,這份溫暖霎時填滿了他的心。
「還沒睡?」他走向在案邊打盹的妻子。
聽見門被推開,毓齡就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說:「當然是在等你。」
他伸手握住妻子的手。「以後困的話就先睡,別等了。」
毓齡仰頭看著黑瞳中閃爍的溫柔,無論當初是為了什麼原因,現在的納爾圖對自己是有感情的,是喜歡自己的,她可以確定。
「沒關係。」她不在乎等門。
「琳寧……」妻子的心意讓納爾圖動容。
再一次從納爾圖嘴裡聽到別的女人的名字,還是讓毓齡的心猛揪一下,似乎愈是喜歡他,愈是無法忍受。
「呃、嗯,什麼事?」她輕扯出微笑。
納爾圖握住她的小手,端詳著妻子的眉眼,似乎在隱瞞什麼。「怎麼了?今天府裡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事,就只有我那兩位『手帕交』來看我而已。」毓齡隨口提起,想到那兩個女人說話的態度,心裡還是很不舒服。
「見到她們。有讓你想起些什麼嗎?」他眉頭一攏,問得很謹慎。
這是納爾圖最擔心的,就怕妻子有一天會全部想起來了,想起有多厭惡、嫌棄自己,可是又必須去冒一次險,不想逃避下去,所以才希望她們能見上一面,想要知道會有什麼結果。
「什麼也想不起來。」毓齡搖了搖頭,謊言欲說愈多,真的會很良心不安。
「我覺得現在過得很好,我不希望任何事情來改變它。」
「你真的這麼想?」納爾圖總算釋然地笑了。
「那是當然了。」話在舌尖打轉。毓齡還是無法確定要不要說出真相、
納爾圖講她用力按在胸前。「只要你這麼想就好。」
「我當然是這麼想。」就算他還是叫她「琳寧」也沒關係。
他閉緊眼皮,掌心撫著妻子垂放在背上的青絲,沉浸在眼前溫馨恬靜的氣氛中,但願能持續到永遠。
「若以後想請她們過府來敘舊,就讓奴才送帖子去。」納爾圖只希望滿足妻子的要求和願望。
毓齡抬眼覷了一下,要是納爾圖知道平常琳寧格格和那兩個女人在背後說他的壞話,絕對不會讓她們再見面的。
「不用了,我寧願把這些時間用來陪著禧恩,那才是現在的我應該做的。」她也不想再見到那兩個女人。
「你們都聊了些什麼?」聽她的口氣似乎帶著不滿,納爾圖不禁納悶。
她牽動唇角。「沒什麼好說的。」
「不能跟我說嗎?」他不應該追問下去,但是又希望夫妻之間不要有任何隱瞞,能培養出信任。
納爾圖真的想要學著去信任她,信任眼前這個願意與自己同桌而食、同床共枕的女人,也希望彼此不要有什麼疙瘩。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毓齡從下午到現在,都在強迫自己不要去回想聰古倫和吉娜的話,想要快點忘掉,只要忘掉就不會疑神疑鬼的。
納爾圖也知道不該懷疑,妻子這陣子的轉變不是演得出來的,相信她跟以前不一樣了,可是又希望兩人之間沒有秘密。
「琳寧……」他不自覺地喚道。
毓齡有些忍無可忍地嬌斥:「不要再這樣叫我!」
不過短短幾個字,卻讓氣氛整個僵住了。
「我……不是故意這麼說的……」她本能地開口道歉,可是明明又沒有錯自覺根本不是琳寧格格,這樣的心情又有誰能瞭解。
他抽緊下顎,要自己別太在意,因為和妻子之間的關係還很薄弱,禁不起太沉重的力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難道不能告訴我?」
不能說、不能問,因為一旦開口,就表示真的懷疑了,毓齡腦子裡不斷地這麼想,就是想要相信這個男的。
可是毓齡卻聽到自己開口說話了。
「她們說你是妾婢子?」她只想知道這三個字代表的意思,為什麼聰古倫和吉娜的口氣那麼輕視。
「你很在意?」他粗嘎地問。
任何人都可以當著自己的面這麼問,唯獨面前的女人不行,原來到了最後,她還是那麼在乎自己的出身,納爾圖把拳頭掄得更緊。
毓齡見他似乎受到很大的打擊,想要亡羊補牢,試著把意思表達清楚。「我只是想知道……她們說什麼妾婢子根本不能封爵,也不可能娶得到我,其中一定有原因,所以才想聽你親口說……」
「那麼你是相信她們,還是相信我?」納爾圖板起臉孔質問。
她不想吵架的,只是更沒想到納爾圖反應會那麼強烈。
「我當然是相信你,只是想把事情問清楚……」毓齡不過是希望這麼一來不會再胡思亂想。
納爾圖卻不這麼認為,眼底又盛滿了不信任,嗓音也冷了幾度。「如果你真的相信我,就根本不該問。」
「不是這樣……」她真希望自己有副好口才。
他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腦子裡有一個想法,這次不會乖乖等著挨打,不會再任由眼前這個女人羞辱了。
「真的不是嗎?好,我是妾婢子沒錯,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你最好認清這個事實。」納爾圖面罩寒霜地說。
毓齡知道自己搞砸了,她根本不該問的。
「納爾圖……」毓齡真想狠狠打自己一巴掌,就算不瞭解「妾婢子」是什麼,至少看得出傷了這個男人。
在拂袖離去之前,納爾圖丟下一句話。「早點歇著,我去別的寢房睡。」
沒有再給毓齡解釋的機會,他已經轉身離去。
「納爾圖……」毓齡情急追出房外,想把人叫回來,不過高大的身影愈走愈遠,最後消失在夜色之中。
蘇毓齡,你真是笨,怎麼會被那兩個女人說的話影響了?不是說好要相信納爾圖,相信他跟張漢強是不一樣的,你到底在想什麼?
原以為把問題搞清楚,就能證明納爾圖的清白,結果反倒傷害了他,毓齡真是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