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納爾圖不禁眼眶發熱,好像有什麼要奪眶而出。
「那些事又不是我做的……這樣真的很不公平……我為什麼要受這種罪?當初還不如死了算了……」話聲方落,嬌軀就被狠狠地摟住。
「不許這麼說!」納爾圖驚懼地低吼,就怕閻王爺真的把她收走,或是和禧恩的額娘交換回來。「你可以不回房睡,但是不要說出這種話……」
毓齡因為他的緊抱,滾下更多的淚水。「好,我不說……我真的好累,先回禧恩房間了……」得不到納爾圖的信任,讓她失去了前進的動力,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
看著她離去,納爾圖卻無計可施,氣自己太過衝動,這樣胡亂冤枉她,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用力地將拳頭打在樹幹上頭,一拳不夠,又是一拳,直到右手的指節都紅了、腫了,甚至都流血了。
不知在荷花池畔待了多久,納爾圖才神情凝重地離開,往他和毓齡所居住的院落走去。
不過是分房幾天罷了,她還在這兒,沒有不見,納爾圖這麼安慰自己。
何況他也能趁這段時間,好好地理清自己的思緒,這也是為了他們的將來著想。
又走了一段路,他終千感覺到來自右手的痛楚,看著呈現紅腫的指節,心想還是要上點藥,免得執毫書寫時會不方便。
「啊!郡王爺受傷了?」一個柔細的嗓音驚呼著。
他抬起眼,瞅著快步來到身前的娟秀婢女,想了一下,才認出她是半年前從辛者庫派來服勞役的,曾經是官員之女,不過被抄家之後,家中男子全數處死,婦女則被送進辛者庫。
「只是小傷,不打緊。」納爾圖淡淡地回道。
他之所以會記得這名婢女,也是因為跟死去的額娘有著類似的家世,以及相同的命運,所以才會注意到她的存在。
玉蘭滿臉憂急之色。「都已經流血了,玉蘭這就去拿藥。」這半年來,心高氣傲的她一直無法自稱「奴婢」,打心底不能接受這低賤的身份。
「拿了藥就到寢房來吧。」其實這種小事喚個奴才去取就好,不過見她怯憐憐地望著自己,彷彿隨時都會掉下眼淚,納爾圖也就沒有拒絕。
「玉蘭這就去。」她小心地隱藏心底的喜悅。
納爾圖沒有瞧見,又舉步往前走。
第11章(2)
過沒多久,玉蘭取了傷藥來到寢房。
這是她第一次踏進這扇門扉,想到家裡若沒出事,爹貪污的事沒有被皇帝查出來,自己也不會落到這麼悲慘的下場,從一位堂堂的官家千金變成有罪籍的辛者庫婢女。
不過就算是這樣,玉蘭也要抓住所有可能的機會,想要好好表現,因為她已經沒有爹娘可以依靠,因此只要成為郡王爺的女人,得到寵愛,即使得不到正式的名分,至少有個男人可以依靠。
「……要不要玉蘭去把福晉請回來?」她到洗臉架前,擰了濕手巾過來,先幫納爾圖拭去指節上的血跡。
坐在几案旁的納爾圖由著她擦拭血跡,簡單地回道:「不必了。」
「是。」玉蘭在心裡揣測著兩人是不是吵架了。
她不禁想到昨天無意間撞見福晉和來訪的客人在廊上發生的小插曲,問了其他人才知道對方是誰,便故意散播一些耳語,盤算著只要讓他們夫妻不和,自己或許就有機會接近郡王爺,乘虛而入了。
納爾圖沒有察覺到玉蘭陰暗的心思,心裡只想著方才毓齡的激烈反應,那是她從清醒之後,頭一次那麼失控,都是他的疏忽,沒有顧及到毓齡的心情,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之後,不只是週遭環境,連自己的長相也變了,還得擔下禧恩的額娘所犯下的過錯,這是多麼艱辛的處境,可是她不但一肩扛起了,甚至還想辦法將錯誤一一導正,這是需要莫大的勇氣和韌性才辦得到的。
可是他從來沒有去關心過毓齡的感受,反而是毓齡不斷地為他和禧恩付出,他不禁感到漸愧不己。
玉蘭瞥見他愁眉深鎖,柔聲地問:「疼不疼?」
「不礙事。」納爾圖把心思拉回來。
「那就好。」她想到進入府邸半年,和郡王爺見過幾次面,王爺並沒有因為自己身份而有一絲鄙夷,反而因為知道她來自辛者庫,讓幾個嬤嬤多教教自己,就是這樣一份體貼,才讓她覺得這個男人足以讓自己依靠。
就在這當口,負責伺候的奴才進門,還以為主子會待在小少爺那兒,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
奴才快步上前,瞥了正在上藥的玉蘭一眼。「主子怎麼傷著了?」
「只是一點小傷。」納爾圖見上好了藥,便把手掌從几案上收回,「你去忙你的吧。」
「是。」玉蘭心底期待著能再多待一會兒,卻也不得不聽命離開。
直到玉蘭步出房門,奴才把視線調回主子身上。
「主子,奴才剛剛去打聽了一下,那些婢女一個個都推說不清楚謠言是誰傳出來的,不過有的人相信那些謠言,有的則相信福晉是清白的。」奴才稟報了調查的結果。
聽完,納爾圖不禁斂眉反省。
剛聽到那些謠言,他確實是怒不可遏,想要將造謠之人揪出來嚴懲,可是自己何嘗不也相信了,所以才會不分青紅皂白的前去質疑毓齡。
他實在錯得太離譜了。
府裡的奴僕何嘗不是把毓齡當作禧恩的額娘,想到她過去的行徑,會相信謠言也是無可厚非的事,可是這樣對琉齡更加地不公平。
只要想到這一點,納爾圖就好心疼。
這個夜裡,他在炕床上輾轉反側,少了身邊的溫暖和柔軟,一個人好孤單好空虛,怎麼也無法入睡,干是穿上長袍出門。
待納爾圖來到兒子居住的院落,站在拱門外頭,卻不敢進去吵醒他們母子,只能癡癡地凝望。
他當然可以分辨出毓齡和禧恩的額娘是不一樣的,這點是無庸置疑的,那麼又是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