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今天怎麼沒上班?今天不是星期三嗎?我早上明明看見你出門的,不是去工作嗎?」她泡著茶,隨口問。
「有能力的人,不需要天天上班。」凌希淡聲回答。有時他會覺得受不了她的聒噪,但只要沒聽見她的聲音,又像有哪裡不太對勁,但這只是小事,不需特別找出什麼答案。
「那倒是,畢竟你FL那麼大,一定有很優秀的經營團隊,你只需要做最後的決策命令就可以了。」她點點頭,可以想像他這種位高權重的人,底下有多少替他賣命的幹部。
她父親的公司裡自然也有這些人才,只是她不懂,為何應酬時總是換她出面,雖然父親說是要讓她增廣見聞,替她的未來繼承鋪路,但她真的受不了交易時的各種利益盤算嘴臉。
「聽起來你懂很多。」
「也還好,只是有空便跟在父母身邊,多少懂得運作方面的事情。」將茶葉篩出,她隨即替他倒上一杯溫醇的紅茶。「喏,我特製的紅茶。」
這一回,凌希沒讓李少游代手,而是親自從她手上接過。
兩人指尖輕觸,她不禁微愕,「你的手怎麼那麼涼?」
「有嗎?」他狀似不在意地拿起茶杯輕嗅。
「你是不是生病了,所以才會提早回家?」她皺起眉。
凌希輕啜一口茶,極滿意茶香在喉間回甘的滋味,懶懶地看向她。「你認為我看起來像生病?」
「……不像。可是,你的手很涼。」明明才九月,怎麼手會冰成那個樣子?她想要伸手再確定一次,他卻移開了手,她只能尷尬地放下。
「我沒事,那是天生的。」
「是喔。」她又猛地抬眼,朝他笑得傻氣。
「……笑那麼噁心是怎樣?」
「哪有噁心?」白他一眼,她鼓著臉摸摸自己的頰,懷疑他的眼睛有問題。
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自己肯定笑得很開心,因為他還特地跟她解釋,因為他知道她擔心他,知道她被拒絕會難受啊。
正當凌希撇了撇唇,要再說什麼時,卻突地聽見薔薇園的另一頭傳來聲響,像是有人正踹著樹發洩似的,然後腳步便朝隔壁的門口方向離開。
他揚起眉,回神看著米珈樂,如他所料,她不滿地皺起眉。
「真是的,幹麼欺負花啊。」她悶聲咕噥。
從這一頭看不出薔薇被破壞的程度,但光是那聲響,就讓她的好心情瞬間銳減一半。
「喔,原來你也是會生氣的。」他邊喝茶邊觀察著她,然而依舊不見她體內的靈魂有任何變化。
「會啊,我又不是聖人。」
「但似乎倒也還好。」他喜歡觀察她的變化,她的怒意來得快,消散得也很快,連抹陰影都沒留下。
「算了,畢竟是人都會有情緒的,那人大概是跟我爸媽談得不開心。」
「那麼,你的情緒呢?」他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她與眾不同的是她的靈魂沒有雜質,不易引發負面情緒,但人生在世哪無風雨無挫折的,誰能說完全不會影響她的靈魂?
他沒見過這種例子,與其說是好奇,更貼切的形容應該是擔憂……這思緒一上心頭,他不禁撇唇低笑,暗笑自己竟受了帝利斯的暗示,對她生出不必要的感覺。
米珈樂直瞅著他,突地漾出恬柔笑意。「謝謝你。」
凌希微愕。有時,她總會說出一些令他難以理解的話,好比現在,他就無法理解她的謝意到底是打哪來的?
「謝謝你關心我,但是你放心吧,我不會有問題的。」
關心她?他懶懶地又喝了口茶,想也不想就將這想法驅逐。
然而,有些事一旦聽進耳裡,就像在心裡種下種子、發芽生根。
站在陌生的私人會館前,凌希感到萬分厭煩,天知道他寧可待在家裡,至少有小天使為伴——
他倏地微惱的皺起眉。
為什麼他要被帝利斯的話干擾到這種地步?
米珈樂只是他的朋友,一個有趣的人類罷了,他歷經數百年的孤寂,並不會因為她的存在而有所改變。
「凌希!」
熟悉且帶著雀躍的軟嗓傳來,他立即抬眼探去,竟見米珈樂在會館二樓對他招手,然後朝樓梯的方向跑。
從會館入口踏進,右手邊是偌大的沙龍式大廳,而正前方就是階梯,可以自由進入二樓樓中樓的廊道上。
「不要用跑的。」他像是被牽引,忘卻了前一秒的煩躁,緩步朝樓梯的方向走去。
只見她身穿素白貼身長禮服,勾勒出少女柔嫩的線條,而低胸的設計幾乎讓她小巧飽滿的渾圓呼之欲出。他不快地擰起濃眉。
「我想見你啊!」她咧嘴,笑露編貝,穿著高跟鞋往下跑,然而腳步太快,竟踩到了禮服下擺,連驚呼都來不及喊出口,她便失去平衡的往前撲倒。
霎時,她只能閉上眼,不敢想像這一跌,到底會有多嚴重。
然而,預料中的疼痛沒有降臨,反倒是有堵冰涼柔軟的牆將她護得牢牢的,她張開眼,瞧見西裝上的花紋,再抬眼,就看清正環抱著自己的人是誰。
吐了吐舌頭,她嘿嘿乾笑。「謝謝你,凌希。」
他沒有回答,只是靜默地注視著她,還不明白為何會因她跌下樓而驚慌,手已不自覺地撫上她粉嫩玉滑的頰面。
「天啊,你的手好冰!」她瑟縮了下,趕緊用雙手包覆住他的手,用掌心慢慢地挲熱他。
凌希為此像是著魔似的更加挪不開視線,掌心的熱度彷彿瞬間都衝上了他的心窩,教他情難自禁地將她擁入懷裡。
米珈樂先是一愣,但很快就伸出雙臂,輕輕環抱住他的腰,正因他沒有拒絕她而笑瞇了眼,下一刻就馬上察覺不對勁。
「凌希,外頭會冷嗎?為什麼你連身上都這麼冷?」說著,她用力抱緊他,想要溫暖他。「是不是身 體不舒服?」
凌希不禁莞爾,喜歡她單純的邏輯。她就像團火,正熨燙著他,焚燒他積壓多時、自以為不在意的孤寂,一如當年她將棉手套塞到他手中一樣,讓他感受到了甜甜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