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日日和他到鎮上鬻畫,她發現其實傅鳳兒的畫其實賣得不錯,天天都有人來訂畫、取畫,他也天天在趕著畫要交給客人,以他的收入應該可以過不錯的日子,生活無虞,只要他能將收入都用在自己身上的話,讓她驚訝的卻是,傅鳳兒把大部分賺得的錢都用在救濟貧民。銀龍鎮北方住著一些孤苦的百姓,有的是膝下無兒的老夫婦,有的是丈夫過世的寡婦,有的雖是壯年人,不過因為受傷或是生病,全都無法正常工作,生活過得很清苦,能得溫飽全靠傅鳳兒的接濟,他常買米買菜送去給需要的百姓,他們生病了固然杏林藥坊可以免費看診拿藥,可是滋養的補藥是需要自行出錢,這些都靠傅鳳兒張羅,那情形彷彿傅鳳兒一人賺錢要養數十人般,難怪他會身無長物窮兮兮了,他過人的仁慈教人動容,也是無人可以比擬的。
就是看在他的仁心上,她對他是特別的客氣溫和,但是退讓也要有個限度,現在她已經是好話說盡、好條件盡出了,他卻依然堅持已見無法通融,真真惹毛她了,所以她決定要使出撒手鑭,這招肯定能降伏他。
錢釧雅笑得很有自信,伸伸懶腰,在涼爽的夜風下她微閉起眼睛,享受優閒。
傅鳳兒剛畫完一幅畫,便來院子裡走動一下,看到躺在籐椅上的錢釧雅,見她閉著眼,身上卻只有單薄的衣裳,關心的低喚道:「錢小姐,錢小姐……山上風涼,你躺在這裡睡覺會著涼的,回房休息吧。」
但是錢釧雅卻睡得香甜,毫無反應,傅鳳兒連喚了數聲,她還是沒有動靜,他想回屋叫錢釧雅的婢僕來叫醒她,可是想起好像聽到珍珍燒水要沐浴,而胡德又外出練功了,兩人沒在屋裡,若再等下去,可能錢釧雅就真的要生病了,幾經思考,在沒得選擇的情況下,他只得失禮了。
「錢小姐,為了不讓你著涼,我想抱你回房,我沒有輕薄之意,若你還沒睡著就快點睜開眼睛,否則我真要躍矩抱起你了,錢小姐……錢小姐……」預告出聲外還多叫喚了幾次以示尊重,只是她還是一動也不動,他便動手了。
傅鳳兒小心的抱起錢釧雅,輕柔的將她擁入懷裡,快步走回屋內。
這時,應該是睡覺的人兒卻長睫毛顫動了下,悄悄半睜開眼,小嘴微揚起斂回,再閉上眼舒服的讓人伺候著抱回房間。
傅鳳兒輕手輕腳的將錢釧雅放在床上,拉起被子為她蓋上,手卻無意間碰到她細白的下巴,讓他微頓了下,本該馬上拿開的手卻不由自主的撫上小巧的下巴,手背輕刷過粉嫩的臉頰,好細膩的肌膚,散發著健康的紅潤,難怪她極少上妝,她的好氣色就已經是最好、最美的妝點了。
「外面的人怎會將你看成男人呢?你明明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啊!或許你的美不同於世俗觀念所規範的美,卻還是健美可愛得教我心動,只是你的個性實在太過於霸氣了,老愛捉弄我,若能溫柔些就很完美了,釧雅。」他輕聲喚著她的名,飽含感情的語氣有著期盼也有著歎息。
手掌最後在輕撫過錢釧雅挺直的鼻尖才收回,細心地為她理理被子後離開。
躺在床上的錢鑰雅聽到門關上的聲音,連忙睜開眼,疑惑這個愣書生在做什麼,怎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還動手摸了自己的臉?他生病了嗎?才會做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舉動。不過自己也很奇怪,也沒睜開眼斥責他的無禮,心裡連一絲反感也沒有,這真是她從沒有過的經驗,拿西門遠當例子,聽他說肉麻話,她就想吐,他一靠近自己,姓更是渾身不舒服,別提還要被他抱在懷裡,想都別想,那為何她對傅鳳兒就如此特別呢?該不會連她也生病了吧?
縱然年歲再大,沒有嘗過戀愛滋哮的錢釧雅一時間也弄不懂自己對傅鳳兒到底是什麼感覺,只明白她不會排斥他的親近就是了,卻壓根沒往感情方向想去。
還沒想出結論,洗完澡的珍珍邊擦著頭邊走入房間。
「小姐,你上床休息了?」
「住在這裡,許多事都要你親自動手,珍珍,你辛苦了。」珍珍雖說是她的婢女,但職務相當於她的隨身管事,平時在錢府裡是不必做任何粗活的,不過出門在外就得要委屈她了。
珍珍微笑,「小姐,這些本就是奴婢分內之事,奴婢不覺得辛苦,只是傅公子的態度一直沒變,小姐要為他傷腦筋了。」
「對他,我已經找好了最佳的處理方法,不必傷腦筋了。」錢釧雅胸有成竹。
「小姐,什麼方法?」珍珍好奇。
「你會知道的,我困了,要睡了。」錢釧雅的打個呵欠,想睡覺了。
「小姐,您別吊人家胃口嘛,這樣奴婢今晚會睡不著的。」珍珍急叫。
「呵,睡不著就到外面數星星,多數幾次一定能讓你睡著的。」錢釧雅嘻笑著閉上眼。這傅鳳兒的床被有著屬於他的氣息,不是濃烈的陽剛氣,而是淡淡清雅似書墨般溫和的味道,令人安心氣和,總能讓她安穩的入睡。
珍珍看小姐眸子合上了,不敢再打擾,嘟起嘴繼續擦拭著頭髮,心裡猜著小姐到底會怎麼做呢?
* * *
傅鳳兒回到廳裡,就在書桌後坐了一會兒,看看剛才畫好的畫,他收起,重鋪畫紙,拿起筆,在紙上一筆一繪的畫起另一幅面來了。
從線條中,隱約可見他在畫人像,他用心的畫著,將腦海裡佳人小憩的嬌憨模樣給實際化為筆墨呈現出來。
在寂靜的夜裡,除了屋外偶爾傳來的動物叫聲外,廳裡只有畫筆掃過紙面輕不可聞的聲響,過了一段時間後,這幅即興的畫作便完成了。
女子清雅的臉上帶著一抹安詳神情似乎在沉沉睡著,不過半合的眼眸似乎又透露出端倪,她真睡著了嗎?實在令人感到玩味,而微微上揚的菱唇點出她的愉悅心情,簡單的構圖卻將女子假寐的妖態鮮活躍於紙上,他滿意的簽下名字和時辰,再見他手袖輕一揮過,竟產生一股不小的袖風掃過畫紙,登時就將紙上的墨跡吹乾了,接著畫更像有了生命般,竟然自動捲起飛落到傅鳳兒的手上,他則一改平時的溫文儒雅,眼裡散發出精銳的光芒,週身更是盤踞著一股懾人的王者氣勢,畫卷在他手裡騰空旋轉,而他的手輕輕一拋,畫捲飛上天,在空中轉動個不停,在畫出一道美麗的弧形後落入書櫃前的畫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