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你的嫌貧愛富也不是打今天才開始。」赫連蒼龍冷聲嗤道,毫不留情面。
不管赫連蒼龍是否沒見到老夫人那黯然的神色,或許見到了也不當一回事,但一直默不作聲的莫問靈,卻於心不忍了。
向來心善的她,完全忘了自個兒的處境,伸手扯了扯赫連蒼龍的袖子。
她那小媳婦一般的扯袖動作,讓赫連蒼龍回眸看向她,見她求情似地搖了搖頭,原本語氣不善的赫連蒼龍,終究也沒再多說什麼。
「我要迎她入門。」只因莫問靈的一個眼神,赫連蒼龍便不再對老夫人窮追猛打,而是逕自說道。
「好,三日內,我們赫連府的花轎就上如意繡坊去抬人。我們赫連府娶媳婦兒,誰要敢攔,就是擺明著要與我們赫連府作對。」
莫問靈俏臉一白,水眸一閉,抿唇無語,不再做任何無謂的掙扎了。
她知道木已成舟,再說什麼皆已枉然。
這赫連府的門,她只怕是不得不進了。
高處不勝寒。
這世間,無數的姑娘皆想要飛上枝頭成鳳凰,但真能成得了鳳凰的,又有幾人?
莫問靈一點也不想做鳳凰,但卻莫名其妙的被人拱上了枝頭,就算想要離枝,那翅兒卻被綁著,再也張不開了。
鳳冠、霞帔、紅蓋頭,這一切她都不陌生,但不同於初次的喜悅,此時此刻她心中只有滿腹的愁思。
紅蓋頭下的小臉蛋不見新嫁娘的喜悅,反而多了抹躊躇不安。
她會害了他的!
不知怎地,這個念頭從她上了花轎開始,就沒在她的腦袋瓜子裡停歇過。記憶中,木易然躺在血泊中的畫面,也不時地冒出來折騰她。
尤其,當她記憶中的那片血紅,和眼前這片喜氣洋洋的鮮紅混成一片時,莫問靈的心,更不安了。
洞房花燭夜呢……
纖纖十指因為緊張,幾乎都快攪成了麻花辮,而門扉突然被人推開的「伊呀」聲,更是讓她險些坐不住的驚跳起來。
忽然間,她面前那片刺目的紅,被人無聲無息地挑開了,莫問靈一抬眼,撞進了赫連蒼龍那雙深幽濃烈的黑眸。
「娘子。」頭一回,他面對她不再粗聲粗氣,那既軟且柔的聲音,就像怕嚇壞了她似的。
儘管這樣,那聲「娘子」依然教她心頭一顫。
「你是個不祥之人……要不是你,咱們家然兒又怎會死於非命?若不是你,咱們木家又怎會家道中落?這一切都定因為娶了你……」
前婆婆的怒叱聲言猶在耳,逼得莫問靈想逃,卻只能困在赫連蒼龍與床榻之間,動彈不得。
她已經害了一個人,不能再害了他。
雖然他很粗魯,可卻是個好人,不曾真正傷害過她,甚至還親口允諾了給她一片天,就衝著這點,她更不能讓自己身上的穢氣傷害了他。
「三少,以後床上讓你睡,地上讓我睡,咱們就做有名無實的夫妻吧。」
她的聲音透出淡淡的哀愁,那怯生生的驚懼模樣,惹來赫連蒼龍的隱怒,更掀起了他心裡一陣的揪疼。
那張清麗的小臉蛋根本藏不住思緒,赫連蒼龍只消一眼,就可以瞧出她在想些什麼--
她在害怕,害怕自己會克到他。
以往那種積非成是的說法,究竟傷了她多深啊?
「傻丫頭,咱們現在得喝上一杯交杯酒,飲了交杯酒,就是一世的夫妻了。」
大刺刺的赫連蒼龍從來不懂得用話哄女人,在他的心裡,女人哄不得,可是這一刻,他卻忍不住地想要哄哄她,只要她不再愁緒滿胸。
他大步地走向房內的圓桌,取來了擺在上頭的醇酒,再踅回她的面前。
他不由分說地將酒塞進她手中,拉起她執酒的手穿過自己的手臂間,仰首便先將杯中的醇酒一飲而盡。
「喝吧,喝了它,咱們就是夫妻了。」面對她的遲疑,赫連蒼龍還是眉眼帶笑,輕聲誘哄著。
他輕柔的嗓音帶著濃濃的魅惑,讓莫問靈一時失了神,纖細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的前傾就杯。
但沒想到,她的唇都還來不及碰到杯沿,原本直挺挺站著的赫連蒼龍,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含笑的唇跟著逸出了一記悶哼。「唔--」
一抹劇痛開始往他的四肢百骸蔓延開來,饒是他壯碩的身子,也不免因為那陣劇痛而晃了一晃。
即使他還勉力站著,但莫問靈卻已經發現了他的不尋常。
「你怎麼了?」她著急地起身想扶住身軀搖搖欲墜的他,可她的手才剛碰著他,他便嘔出了一口鮮血。
一眨眼,紅艷艷的血漬就在她面前的地上開出了一朵妖艷的血花。
就算被劇痛襲擊,意識已開始恍惚,但赫連蒼龍卻忽然伸出了自己的手,將莫問靈的小手緊緊的握住。
「我……」他薄唇嚅動,像是想要說什麼,卻力不從心。
「你到底怎麼了?」淚,像成串的珠兒滑落。
透過迷濛的淚眼,莫問靈心急的想要撐住他,不想摔著他,可是不論她怎麼努力,他的身子依然漸漸的滑落到地面。
接著,他的手一鬆,原本被他拿在手中的酒杯也跟著摔到了地上。
「匡啷!」
杯子碎裂的聲響,硬生生地敲進了莫問靈心裡。
突然間,她意識到,赫連蒼龍……也因為自己而遭了災。
早說了她的命硬,娶了她的男人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他偏就不信。
過往的種種浮現腦海。看著此刻面無血色的他,她的心像是破了一個大洞,整個人徹底的慌了、亂了。
「你不可以有事!答應我,你不可以有事……」
望著他虛弱痛苦的模樣,哪裡還有半點以往的神采飛揚?莫問靈簡直完全六神無主,只能又急又自責的哭著。
「傻瓜。」用盡所有僅剩的力量,赫連蒼龍張開眼,抬手握住了她的手,開口命令道:「看著我。」
「你不能有事的……答應我,你不會有事的……」她只是喃喃哭泣著,從他的巨掌中抽出了手,扯住他的衣襟,淚落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