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在乎這樁婚事,她或許會覺得這是離開赫連府最好的機會。可就是因為在乎了,所以她懂得不再無謂的忍氣吞聲,不願再背負著莫須有的罪名被無端的驅離。
「你的意思是,這些流言並非你之過?」不同於以往的熱切,赫連老夫人翻臉跟翻書一樣快,這些日子以來笑意盈盈的和善面貌,現在已換成板著的一張冷臉,彷彿她犯下了滔天大錯一般。
對此莫名的狀況。莫問靈雖然不解,但也不想深究。
她只想專注在她能執著守護的人身上,對於其他那些勾心鬥角的事,她不會,也沒興趣。
「是的。」她清朗的聲音沒有任何的心虛,迎著赫連老夫人的眼神更是晶亮得不含一絲虛偽。
「俗話說得好,無風不起浪。」老夫人顯然並不相信她的辯解,依然冷言冷語的說道:「你若是行得正,自然不會有那些流言蜚語傳出來。原本我以為你是個心思單純的好姑娘,所以才會不顧你寡婦的身份,讓你風風光光的嫁進來,沒料到此舉卻為向來家風嚴正的赫連府招來這些閒言閒語。」
「老夫人真覺得此事錯在我?」
「現在我覺不覺得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族中的耆老對於你的所作所為很有意見。」
聽到老夫人的話,莫問靈的腦海中驀地浮現那日在宗祠,那些耆老們醜惡的嘴臉,再想到當他們一瞧見赫連蒼雲進門時那一片鴉雀無聲的反應……她有十足的理由相信,這一切絕對是枉為兄長的赫連蒼雲搞的鬼。
她氣得咬緊牙根問道:「他們意欲為何?」
「休妻!」
「夫君同意嗎?」她會這麼問,不是仗勢著赫連蒼龍的疼愛,而是不想教他為難,如果他也是這個意思,那麼她自然會離去。
別人怎麼想,她不在乎,唯有赫連蒼龍的想法,她不能不在乎。
「他會……同意的。」赫連老夫人話雖這麼說,其實也有些許的不確定,畢竟放眼整個赫連府,最難讓人駕馭的就是赫連蒼龍。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會為了旁人的意見而屈從的人。
「如果夫君真的同意的話,問靈自然願意接下休書。」話說得篤定,但莫問靈的心也是惶惶難安。在心底,她不斷地偷偷向上天祈求赫連蒼龍不會同意體妻,畢竟這世間再也沒有人會對她這麼好。
以前,她只能做個逆來順受的小妻子,可在他的面前,她不論是迷糊也好、撒潑也罷,他從來都不曾嫌棄過,只是一個勁的對她好。
她本來以為,像他這樣粗魯魁梧的男人不會懂得疼寵女人,可出乎意料之外的,他卻做得很好。
好得讓她的一顆心……都溶了。
無慾無求的心開始有了貪渴,那種想要逃開,或者隨時能走的瀟灑,也已經全然變調。
「這可是你說的。」不讓她有機會收回自己的話,赫連老夫人話說得極冷,但若仔細看她的眼神,其中卻有一抹濃濃的不捨。
其實,她是真心疼寵這個丫頭的,尤其是當這丫頭入門後,蒼龍即使出外辦事,也總是很快便歸來,那種歸心似箭的模樣是以前從來都不曾有的。
若不是真有苦衷,她哪裡捨得這樣對待這個丫頭啊……
「當然,我說過的話,我自然不會忘記,只要夫君親自開口,我絕不戀棧赫連府少夫人的位置。」
「那好,我這就讓人喚蒼龍,讓他親自來和你說清楚。」
望著老夫人臉上那副自信的模樣,莫問靈的心惶然不安,忽上忽下的總落不著地。
昨夜的耳鬢廝磨、深情緒蜷,難道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嗎?
不!
她猛搖著頭,不願也不能接受這樣的想法,因為光是這樣想,她就已經痛徹心扉。
纖細的身子不住地發顫著,可是她唯一能做的,卻僅有無聲的祈求……
事情很不對勁,在這尋常的空氣中,赫連蒼龍卻似乎嗅著了一絲怪異之處。
眼前那成堆的賬冊,他在連續看過了幾本之後,便突然停了下來。
這些東西是他今日遣人去向賬房拿回來的,預備先瞭解情況。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既然他都已經鐵了心要跟大哥奮力一搏,自然得先要從赫連府的財務下手,從中尋找間隙,想法子刨掉大哥深植在家業裡的根。
他心知肚明,這事並不容易,尤其是對他來說。
之前因為不想兄弟相爭,所以兄長學經商,他就堅持要學武。
及長之後,更因為看到了家族耆老對兄長的錯待及醜惡的勾心鬥角,所以他毅然絕然地投效虎冀將軍皇甫傲凡的麾下,寧可報效國家也不願蹚家裡的渾水。
拿刀武劍他很在行,運兵行陣他也不差,可若要他撥算盤算賬,那可就真教他頭疼了。
要不是為了大哥竟對問靈有了覬覦之心,他也不會誇下海口,讓自己現在對著這些賬冊苦惱頭疼。
可就算再不濟,看了頭幾本賬冊,他也很清楚大哥其實將整個赫連府經營得很好,所有的商行不但年年有花紅,就連在赫連府做事的奴婢下人們,都沒被虧待過。
會將這一本本賬冊整理得整整齊齊、清清楚楚的人,真的會是目中無人、想要侵吞家產的人嗎?
他很懷疑。
再說,府裡的人大多屬於大哥的手下,他相信這幾日他潛心在書房中研究賬冊的消息,只怕早已傳到大哥的耳中。
只不過,大哥不僅完全沒半點想阻止他的行為,甚至不曾再來打擾他?如果不是大哥太過自信,否則整件事看來根本疑點重重。
之前因為被心中的醋意蒙蔽了心智,所以有很多事雖覺得奇怪,但他也未去深究,可如今仔細想想,其實不但是他大哥,就連祖母的表現都很奇怪。
先是一向以赫連本家自豪的他們,竟然破天荒地接受了身為寡婦的莫問靈,甚至還處心積慮想要將他們倆給送作堆,就已經十分不尋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