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應讓存心逗弄的赫連遠又忍不住想笑,心裡原本那些莫名其妙的疑慮,在她的親近以及鍾舞陽的開導之下似乎也消散許多。
「不哭了?」兩人額抵著額、唇碰著唇,他盯著眼前那雙水光瀲濫,又含著幾絲氣悶與羞澀的紅腫雙眼,明知故問的笑道,隨即換來她羞惱的幾個拍打。
兩人雖然和好了,但是,他並沒忘記還有一個砂鍋大的問題人物,依然擋在他們之間礙事。
他托高了她的身子,讓兩人四目平視,一邊輕輕啄吻,一邊低低歎息。「這下子,我們可真是被公孫少辰給害慘了。」就這樣當著東陵國將士的面把他給帶走,也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子?
雖然赫連遠語氣平和、聲調輕緩,但佟若寶聽得出他在問出這句話時,聲音裡頭已經混雜了冷意,顯然想起她另一個「未婚夫」讓他相當的不愉快。
「我真沒有當太子妃的想法,」她眨著紅腫濕潤的眼兒,小小聲的委屈澄清著。「只是太子至今沒有婚配,便有人提了選妃一事;而我身為太師的義女,平時又跟太子常有往來,便將我也列為人選。沒想到不僅義父贊成,連太子都沒有反對,他們明明知道我已經許了人的……」
「所以你才貿然跑來找我?」赫連遠皺起了眉,想起了初遇時她的狼狽摸樣,再度對她有勇無謀造成的結果感到心驚,「太危險了,也不想想自己是個女孩子,身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就沒想過會變成當時那種慘狀嗎?怎麼都沒人攔著你?要是當時我沒遇上你的話怎麼辦?我可不是天天都在做好事……」
佟若寶被他責備得抬不起頭,但也自知魯莽,不敢回嘴,只是支吾了兩聲,才努力解釋道:「當時義父和太子都那個樣子,我一時心急,又無法可想,便趁著他們都出門在外,求奶娘幫我離開這兒,打算回東陵國去找你:奶娘本來不肯的,後來拗不過我,才讓我隱瞞身份扮成了男孩子,偷偷拜託準備出外走商的熟識商家帶我過去;我也實在天真,以為到了東陵國就能馬上見到你,誰曉得意外這麼多……」
本來想說趕緊將擺了這麼多年的生米煮成熟飯,畢竟她又不是沒說過自己和赫連遠的事,就算公孫少辰貴為太子,總不能強娶民婦,將太子大婚一事搞得像土匪搶妻似的,白白惹人笑話。
但人生禍福參半,吃燒餅哪有不掉芝麻的,她就是不幸掉下來的那顆芝麻……雖然曾遭險境,但還好被他這個愛惜食物的給撿了起來;只是事情發展超出她的預想太多,不僅兩人之間繞了一大圈,還連累了赫連遠落入公孫少辰手中。
赫連遠一邊吃東西,一邊聽她說這團亂七八糟的事,只覺腦中活像是塞滿了滾燙的漿糊,粘稠燙熱得讓他發暈。
他長長歎了口氣,放開摟住她的手,順勢往後躺在冷硬的地板上,絲毫不在乎會消化不良或沾上污漬灰塵什麼的。
見他頹然倒下,原本靠坐在他腿上的佟若寶嚇了一跳,趕緊湊上前去,「你、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傷口疼了?吃太多肚子痛了?」
赫連遠瞄了她一眼,伸手拉她趴伏在自己胸前,不讓她瞧見自己煩悶的神情。
「……沒,我想事情。」肚子一空,腦袋也跟著空,現在胃裡滿足了,他也能好好的想一想該如何從現況裡解套。
只是想歸想,赫連遠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出該怎麼辦才好。身為俘虜,他已經沒有和敵人平起平坐的談判立場,反倒比較可能成為向東陵國索要贖款的籌碼,畢竟他身為重要將領,對於軍情、兵力都瞭若指掌,朝廷只會急著將他接回,絕不可能任他在西原國自生自滅。
可是回去之後,就不一定了。
畢竟他為了敵國准太子妃而貿然行動的事一傳回朝廷,恐怕已經有人拿這個當借口,將他視為通敵叛亂分子,屆時一追究起來,九成是活罪可免、死罪難逃。
這麼一來,寶娃又該如何是好?難道又要丟下她一個人?
他捨不得。
「赫連遠,」乖乖窩在他身上的佟若寶伸手撥弄著他的手指,小聲喚著一言不發的他,「你說你只記得到京城之後的事,那……你記得我們見過嗎?」
「嗯。」被她的詢問拉回紛亂不已的心神,他沉沉應了聲,「那時就覺得這小姑娘怎麼搞的?未免太挑食,也不想想還有人餓著,沒東西可吃。」
佟若寶聽了只是笑,那輕微的震盪彷彿在他體內也漾出圈圈漣漪,惹得赫連遠心裡發軟,身子卻不甚自在的略微僵了起來。
「所以那時我才覺得奇怪,怎麼既是你、卻又不像你?」她卻沒察覺他的異樣,照樣笑咪咪的回憶著過去,「別說我挑食,那些吃東西的講究還都是你教我的呢!」
赫連遠默然不語,只是撫著她柔軟髮絲的手勢愈顯眷戀。
「那……這些年,你……有沒有認識過什麼別的人?」佟若寶握住他的手,沒敢抬頭看他的表情,只是小小聲的問道。
她知道他依然孤家寡人,但知道他沒了記憶之前,還以為他和自己一樣守著那個婚約;但現在她有些不確定了……雖然兩人最後終究還是走在一起,可想到之前他說不定也喜歡過其他姑娘,心裡總是有點疙瘩。
「有。」相較於她的支支吾吾,赫連遠倒是答得乾脆。「這些年我雖然都待在軍中,沒認識多少人,但心裡總記得一個女孩……」
聽他這麼說,佟若寶的身子都僵了,明知自己計較這些已經過去的事情顯得很幼稚,但心裡卻還是像吃了未成熟的果子似的,又酸又澀,難受得很。
也不知是故意或碰巧,赫連遠握拳抓住她想要抽開的手,收在掌心細細摩挲,「我總記得有個女孩,也不想想自己才長得一丁點兒大,還大膽的爬上牆邊,對著外頭的我說要和我說話;也記得她餓著肚子不吃午飯,只為了把那些食物給我吃;還記得她說自己是大將軍的女兒,自然不能畏畏縮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