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他」出現的那一瞬間,畫面散了。
「你叫施文琪?」
是早上在大樓前撞上的那個年輕男人。當他問她名字的時候,語氣冷得讓她誤以為自己身處在北極圈。
「是,我是。」她醒神過來,急忙應答。
「我來裝電腦的,讓一下位置。」
她傻愣了幾秒,立刻跳起來讓出座位。「啊……好的,麻煩你。」
那男人沒搭理她,只是蹲下身來自顧自地忙著。他一會兒搬來主機,一會兒搬來螢幕,一會兒又拿來大大小小的電線。
她靜靜地盯著他忙,男人的冷漠讓她不敢隨意攀談,卻留意到他手背上有個很特別的胎記。
不是樣子特別,是位置特別。
那胎記就長在他手背的正中心點。
突然,她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哪有人在上班的第一天就樹敵的?她這樣還能稱為「公關」嗎?
「你……」於是,她決定開口試著打破尷尬。「你也是這家公司的員工?」
可惜對方似乎完全不明白她的動機。
「廢話。不然你以為我現在在幹嘛?」他一笑,答得理所當然,彷彿認定了她有多蠢。
施文琪頓時氣得想跺腳。
她當然知道他「也」是這家公司的員工,難道他看不出來自己是在「釋出善意」嗎?
不過,七年的空姐生涯可不是白混的,她見識過的奧客何其多,區區一個死小鬼又怎麼能打擊得了她。
思及此,她揚起笑容,掩飾了真實情緒,但她可不想再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冷屁股。她選擇閉上嘴,靜靜地看著他忙就好。
「好了。」沒幾分鐘後,他從桌子底下站了起來。「暫時可以打文件、上網找找資料。明天我會排時間再來幫你安裝其它的軟體。」
他依然是那張撲克臉。
「好的。謝謝你。」她不甘示弱,回敬他一記冷笑。
「還有,我還沒幫你安裝防毒軟體,所以沒事不要瀏覽奇怪的網站。」他從襯衫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有問題的話,撥我分機。」
交代完畢,他廢話不多說,轉身就這麼走了。
施文琪呆了幾秒,低頭看著名片上的三個字——伍維光。
「不要理他,他一直都是那個死德行。」
身後突然傳來女人的聲音。
「嗄?什麼?」施文琪回頭,見出聲的是部門裡的女同事,她記得她叫陳詩蘭。
「我說,那個男的一直都是那張臭臉,你不用理他。」對方不厭其煩地重述一次。「所以你不必太在意。我從進公司到現在一年了,沒看他笑過,好像別人都欠他幾百萬似的。」
「哦……」
施文琪怔怔點了頭,坐回位子上,將名片擺在鍵盤的左上方。
卻在看著「伍維光」這三個字的時候,不知怎地,竟莫名想起了他手背上那特別的胎記。
第1章(1)
「中午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男人嗓音突然自頭頂上方傳來,施文琪醒神,抬了頭。
「啊……是你呀,怎麼會跑上來?」那是樓下業務部的一位男同事。
她記得這個人。因為在第一天報到的時候,他是業務部裡首位衝上來遞名片的傢伙。
柯鴻毅聳聳肩,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道:「正好有事情找行銷,就順便過來跟你打個招呼嘍。」
「這樣子啊。」施文琪僅是報以淺淺的微笑。
其實她心知肚明,自己的報到已經在公司造成了小小的騷動,尤其是在男人圈裡。
接連兩天下來,經常可以見到幾個男同事藉故經過她的位子,為的只是想要滿足自己對空姐的想像。
他們感興趣的,並不是她這個人,而是「空姐」這兩個字。
「怎麼樣?」柯鴻毅再次出聲催促著答案。「中午休息的時候要不要一起吃飯?我對這附近的美食算很熟哦。」
「我……」施文琪的笑容明顯僵硬了些。「其實我——」
後頭突然傳來女人的聲音,打破了兩人間的詭異氣氛。
「唉唷,鴻毅你就別妄想了啦,人家都快結婚了。」回頭望去,發現說話的人是陳詩蘭。
「結婚?!」男人一怔,顯然是吃了一驚。「真的假的?你快結婚了?」
「是啊是啊,人家要嫁的還是名校的教授。」依然是陳詩蘭代為答話。
「沒有的事啦,也只是還在計劃階段而已。」除了急忙辯解之外,施文琪不知道自己還能接什麼話。
倒是柯鴻毅很認真地打量了施文琪幾秒,接著道:「你還這麼年輕,怎麼這麼早就想結婚?」
這話讓她笑了出來。
「你還真會說話。我都三十歲了。」
似乎是以為自己找對了方法,男人洋洋得意地笑了。「你三十歲?可是我怎麼一點也看不出——」
「不好意思。」
還未說完的奉承,被突來的一個陰沉嗓音硬是打斷。
三人定眼瞧仔細之後,空氣凝結了。
「讓一下,我要裝個軟體。」
是伍維光。他依然是那張撲克臉。
施文琪毫無反應,只是錯愣地看著對方。
「……我剛才口齒不清嗎?」他歎口氣,將一堆光碟片擺到她的辦公桌上。「我說讓一下位置,我要幫你安裝軟體。」
「啊。」施文琪這才醒神,急忙站起身,讓出了自己的空間。「抱歉,麻煩你了。」
彷彿是瘟神降臨,陳詩蘭閉了嘴,柯鴻毅似乎也沒了興致。
「這樣好了,我先下去忙,中午你再打個分機給我。」語畢,他依稀對著施文琪眨了下眼,然後心滿意足地離去。
留下一團凝重的氣氛。
施文琪暗自苦笑了下之後,才定神看向蹲在主機旁的伍維光。
「椅子你拿去坐吧。」他開口。
「……嗄?」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他吁了一口氣,開始不耐煩:「椅子你拿去坐,我蹲著就好。要安裝的東西很多,沒那麼快。」
這份若有似無的善意令施文琪感到小小的吃驚。
她隨即揚起笑容,搖了搖頭。
「沒關係,你坐。」其實站個幾十分鐘對她而言根本算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