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文琪靜靜的,腦中還停留在一片混亂的階段。
「我再考慮看看好了……」她並不排斥新工作的環境,甚至漸漸喜歡上那裡的人。「畢竟我才剛進去沒多久,突然就這樣子離開也不好。」
「你在說什麼鬼話!要走當然要趁早啊。難道你想要等到人家把工作全交到你手上,你才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一聽,覺得她說的也頗有道理。
然而她卻無法不去想起那些同事對她的照顧,尤其是陳詩蘭這位前輩。當然,她也毫無理由地想起了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或許是讀出了她眼底的猶豫。
「算啦算啦,那種事情你慢慢考慮就好,」葉思璇出聲,先給了她一道台階下。「先吃吧,我剛才在巷口買了兩碗牛肉麵,再不吃的話都要糊了。」
「她今天沒來?」
將近中午的休息時間,伍維光拿著一張紙,走到了施文琪的座位,卻發現位子上空蕩蕩的。
所以他看著後方座位的女人,冷冷問了一句。
「嗯?你說什麼?」陳詩蘭將視線從螢幕上移開,目視著對方。「不好意思,我剛才沒聽清楚,再說一次?」
伍維光先是吁了口氣——怎麼這個部門的女人耳力都不太好?
「這個人不幹了嗎?」他看著施文琪的座位。
「啊?」陳詩蘭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哪有不幹?她只是今天生病不舒服,請一天假而已。」
伍維光不知道這句話的笑點在哪裡,仍然面無表情。
似乎覺得自己把氣氛搞尷尬了,陳詩蘭的表情漸漸僵硬,而後她突然站起身來轉過頭去,也轉移了話題。
「欸,十二點了,你們今天要去哪吃?」
聽她這麼喊,伍維光抬起手看了表上的時間——正好十二點。
這倒是意外了,通常這個部門的女人總是握有「特權」,可以比別人提早出去吃飯,也可以比別人晚個半小時回來。
而這一切的「特權」,來自於她們的美貌。
然後,幾個女人邊說著懷念哪一家店的雞肉飯,邊往辦公室的出口走去。
伍維光低頭看了看手上的表單,聳肩,就這麼把表單給擺在鍵盤旁邊,並且留下一張字條之後,便跟著那群女人的腳步離開。
電梯來得有點慢,所以他只好與公關部的女人們擠進同一部電梯裡。
他不喜歡這種時候,雖然他知道很多男人喜歡這樣子的巧合。不喜歡的原因,只是因為他過敏,對女人身上的香水味毫無抵抗力可言。
於是他窩在電梯裡的時候,偶爾會試圖憋住呼吸,然後逼不得已地聆聽她們討論名牌、討論保養品。
他不是聽不懂,只是不喜歡這個話題。
「啊對了,施文琪今天怎麼沒來?」
「對嘛,我還以為她來個沒幾天就不想幹了。」
「你也這樣想?我整個早上都在猜她是不是不屑來我們公司。」
話題突然落到了一個不在場的第三人身上。
「搞不好她是因為覺得我們太無趣,」陳詩蘭插了一句話。「你想想,人家當空姐當那麼久了,哪會看得起我們這種小小的公關?」
「對、對!她第一天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她很做作,笑得超假。」
「空姐咩,你要體諒人家,她以前可是那樣對著客人笑一整天呢!」
「然後啊……我跟你說,她還會跟我裝熟,明明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還要對我裝親切。」
「我超討厭她那種做作的微笑,我看她還以為全公司的男人都哈她,你都沒看到她在跟那些業務聊天時的嘴臉。」
「不是說要結婚了嗎?還在那裡跟男人打情罵俏。」
一人一句,沒完沒了,就像是開了就關不了的話匣子。
伍維光竟然忘了要憋氣。
突然感覺胸腔內一陣騷癢,他忍不住咳了出聲,也打斷了女人們的話題。她們全都回過頭來盯著他瞧。
幸好這時電梯正巧到達一樓,門扉開啟。
「所以呢,你們到底決定好要吃什麼了沒?」其中一人立刻把話題轉回最原始的目的。
出了大樓的正門,伍維光朝著和對方相反的方向走。
他的耳力很好,仍然可以清楚聽見她們的對談。
「唉唷,你幹嘛在那個人面前說這種事?」
「那有什麼關係?我看他也很討厭那個女人。」
然後聲音漸漸遠去,伍維光輕輕歎了一息。
曾經,他也是活在一群光鮮亮麗的女人堆裡,但那卻是他極度不願意去回想的一段記憶。
即使他向來低調得就像是牡丹花下的雜草,也從來沒去在意過旁人的無情批評,他最痛恨的,不過就是欺騙、是虛偽,沒有別的了。
一張美麗可人的臉蛋突然浮上他腦海。
他苦笑。
原來過了這麼久,回想起來卻依然可以感覺得到痛楚。他的確太天真,天真到以為自己早已經麻木。
第2章(1)
梳妝完畢,施文琪攏緊身上的西服外套,確定鏡子裡的一切都很完美了之後,這才回頭盯著床上的美人兒。
「我出門去上班了哦,早餐你自己解決。」她拿起那只COACH包包。
「嗯……」葉思璇翻了個身,不能說她毫無反應。
施文琪再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揚起微笑——也真難為了她,一下飛機就來聽她抱怨了長長一串,甚至還在這裡與自己擠了一夜的床。
「好啦,我快遲到了,中午再打電話叫你起床。」話說完,正打算轉開門把。
「嗯……那個,」葉思璇又翻了個身,惺忪著一雙眼。「記得……提離職的事,OK?」
聽了她的話,施文琪皺起眉頭,然後露出笑容。
「好啦好啦,我不是說我會再考慮?」語畢,她沒去等待對方下文,這回是真的出了家門。
在計程車上,她反覆思索著葉思璇的話。也的確,她當初離開航空公司的主要目標已經不在了,那麼,她還在掙扎什麼?
前輩的照顧?還是同事的熱心?難道這些會比不上自己對於航空業的懷念嗎?不得不承認,那份空勤職位其實她辭得很心疼,一切的支撐,完全來自於對「婚姻生活」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