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為什麼,她也會忘了我?」
「她?」駱慎陽裝無辜,「哪個她?慕容逍遙?」
「慕容逍遙,或者說,許蔚藍。」汪雲桓直直看著他,宣告自己將過往已經全部拼湊起來。
慕群光生平只結過一次婚,就是娶了許蔚藍的母親李筠鳳。那是李筠鳳第一次改嫁,也是許蔚藍唯一一次因為母親改嫁而更改了姓名。
汪雲桓想起五年多前。
那時她窩在他懷裡,講述改名時那一臉燦爛笑容後不自覺的悲傷。
「媽媽大概下定決心要忘記爸爸,所以……」她努力地笑,「所以我也要改掉名字,因為我要逍逍遙遙快快活活地過一生!」
「可是他姓慕!」他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她卻姓起「慕容」來了?
「哎呀!我喜歡複姓嘛,雖然還是單姓,但是人家看到會以為我姓慕容,對吧?」她微笑著解釋。
「所以?」
「所以,其實是姓慕,名容逍遙,容我自在逍遙的意思!」她反身,攀住他的頸項,「你瞧,現在我不就逍遙自在地賴在你身邊嗎?」
「我不喜歡你叫容逍遙,我喜歡你叫藍藍。」他溫柔地說。
「好,那你叫我藍藍。」她露出笑容。
「只准我叫。」他的唇靠近她,滅音。
許蔚藍淺淺笑了。
這是從來都不敢想的幸福!他竟然說,從十三歲那年就開始喜歡她了!而她,恐怕比他更早吧?
如果這回不是公司讓她到總部來受訓,或許他們這輩子都不會有交集?
許蔚藍將頭埋在他懷裡,幸福顯得那麼不真實,好像隨時要失去--幾年前,她曾有過這種感覺,什麼預兆都沒有,她就失去父親!
從此生活看似正常,其實變得七零八落。那些年她學會的,是不再和人有過深的牽扯,不把任何人當作生活的重心,包括母親和半年前分開的男友汪雲昶。
但是想不到,人生總不會照預定好的路線走。
他不會知道,十年前他離家,她在機場偷偷送行,回家哭了一個晚上,將所有和他有關的記憶都鎖起來,以為此生再無交集。
他不會喜歡她,甚至連多一點點的注意都不會分給她!那時她這樣想,畢竟他向來掛在嘴邊的口頭禪都是--我找不到比我更好看的女人!
可是,現在他竟然來到她身邊,從紐約街頭的一個巧遇開始,她忘記自己堅持好幾年的理念,全心全意地愛,愛這個從小就只能在夢裡奢想的人。
不是不想明天,而是他描繪的明天太美好,她深信老天待她不會這麼優厚,所以乾脆當鴕鳥,走一步算一步。
即便有天會分離,她想自己也不會太難過,至少全身心投入愛過。
只是,離別一如她曾經設想的那樣,全無預兆。
他承諾以後會長伴她左右,結果他食言了!
負氣離開的結果是他滿身傷痕地回來,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再見面時,他認得她,卻忘記他們相愛過,她的定位,重新退到青梅竹馬的鄰家小妹,弟弟的前女友。
「所以呢?」汪雲桓看著搭檔問。
駱慎陽起身,走到他身邊,「那房子的鑰匙,其實是我寄給你小弟的。」
看到搭檔的眉頭打結,他舉手投降,「別著急,我從頭開始說。」
「如果不是那場車禍,恐怕我也不知道一向清心寡慾的你,會愛得那麼轟轟烈烈,才四個月就談論婚嫁的地步。」
當他知道雲桓出事的時候,是在雲桓發生車禍的兩周後。
那時雲桓已從昏迷中醒過來,雖然還躺在醫院,幸而早就脫離險境。
他匆匆趕至醫院,卻意外地在醫院外遇到雙眼哭得紅腫的許蔚藍。
他一眼就認出這就是幾個月前讓搭檔不顧一切跳車去追的女孩。
「你怎麼在這裡?」他向她詢問。
許蔚藍只是看著他,低低回答,「我來看朋友。」然後快步走了。
他並沒有多想,一心記掛著去探望搭檔--除了全身被包得像粽子,雲桓的精神狀況並沒有受影響。
所以根本沒有人會往雲桓記憶受損的方面去懷疑。
只是他每次去,都會看到許蔚藍。開始他以為她是來探望雲桓,但又從不見她出現在雲桓的病房裡,直到那天,他一時好奇,跟著許蔚藍來到海邊。
他看到她對著大海咆哮,「我會忘記你,我一定會忘記你,就算你再記回我,我也會忘記你,就像……」
然後她將一個東西拋到海裡,轉身神色悲愴地離開。
那東西很快又被海水沖到海灘,他將它撿了回來。
「那就是你寄給我家小四的鑰匙?」汪雲桓問道。
駱慎陽點頭,「嗯,但我當時並不知道那鑰匙有什麼用,直到前段時間,我想看看那個讓你一直念念不忘的女人長什麼模樣,讓堂妹給我照片,才發現竟然是她!」
汪雲桓瞭然,「所以你開始調查?」
「沒錯。」
「你是不是漏了什麼沒有告訴我?」汪雲桓眼眼微瞇。
駱慎陽反問,裝傻裝得理直氣壯。「什麼?」
「就算我忘記慕容逍遙,但沒道理蔚藍也會跟著忘記,這是為什麼?」但她不知道自己就是慕容逍遙的這件事,又不像假裝。
汪雲桓接著問道:「而且,按照你的個性,即便知道我和蔚藍有過這麼一段,現在看到我們重新在一起,應該也會沉默到底。為什麼要說破?」
駱慎陽定定地望著他,沉吟著,似乎在考慮什麼,末了一個苦笑浮現在他的嘴角,「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他歎了口氣,「雲桓,出車禍的人,不只你。」
「什麼?」
「大概是在你痊癒回台灣不久,還在靜養的時候,她也曾出過一次車禍,撞到頭,有輕微腦震盪。她的遺忘和記憶混淆,醫生推斷,更多是因為太痛苦,所以才選擇性地忘記那段時間的經歷。」
汪雲桓呼吸一窒。「意思是?」
「意思是,你們都忘記了。」駱慎陽一頓,才緩緩說:「而且許蔚藍因為抗拒那段回憶,甚至連自己出車禍的事都忘記了,那場車禍在她大腦造成的血塊也一直沒處理,我問過專業人士,他們說那就像一顆未爆彈,無事便罷,一旦開始壓迫到神經就很危險,前一陣子許蔚藍曾去做全身健康檢查,但她可能太忙還沒去拿,斷層掃瞄結果顯示,那血塊已經壓迫到神經。這也是我為什麼選擇告訴你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