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他很是感激,因此雖然她不知莊漣漪的身份,但也猜到是個極為尊貴的人物,且在司徒容若心中頗有份量,因此對她格外敬慕,將她當成姐姐一般。
娉婷頗為能幹,不僅做得一手好菜,還有一手好繡功。此番出京,司徒容若特意帶上她,照顧莊漣漪的飲食起居。
此刻,她拿起剛剛完工的一塊牡丹手絹,遞給莊漣漪。
「娉婷真是好手藝啊。」她見了不禁讚道:「這花兒繡得層次分明,似真的一般。」
「小姐別誇我了。」娉婷笑答,「說起來,綠柳堡的楊三小姐才是天下繡技一絕,我曾見過她的手藝,針腳平整之至,不像繡的倒像似織出來的。」
「楊三小姐這麼厲害啊?」提到這名女子,她不禁一怔,畢竟,那是令狐南在意的女子……
「是啊,連當今太子都愛極了她的繡品呢。聽說她怪得很,偏不喜歡繡那些富貴祥雲的圖案,總挑些清雅小物,就跟她本人一樣,恬恬淡淡的--」
「你打哪知道楊三小姐的事?」司徒容若注意到莊漣漪的花顏略變,在一旁對娉婷笑問,「你又不識她。」
「雖不認識,可我有一位摯交姐妹,如今卻在綠柳堡裡當差。」娉婷不服地回道:「前日在驛道上正好遇見,她告假回鄉探親,說起了綠柳堡中的趣事,當真傳奇。」
「是嗎?」莊漣漪禁不住多問了一句,「都說了些什麼?」
「說那楊三小姐是妾室所生,在府中本是不受寵,好不容易配了太子身邊的紅人,豈料那風騎衛卻在訂親之日逃走了,害得楊三小姐要死要活的。大伙都說,她這輩子算是毀了,沒料到,過幾天,就有個翩翩公子向她提親了!」
「是誰?」她眉心一蹙。
「聽說是那風騎衛的表哥。他本陪著風騎衛前去綠柳堡提親,沒想到,風騎衛跑了,他倒看上了楊三小姐。」娉婷忍不住感歎,「這就是命啊!」
莊漣漪與司徒容若對視一眼,從他微愕的神情,她知道,他與自己想的一樣,都猜出了那表哥是誰。
果然如此,她本以為令狐南不過是一片「好意」才暫留綠柳堡,誰知原來是為了「愛意」。
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親耳聽見時,臉色一沉。
司徒容若注意到她的不悅,笑著對娉婷道:「晚膳你都準備好了?有閒工夫在這裡碎嘴?」
娉婷聞言不禁大叫,「哎呀,湯還燉在爐子上呢!」她旋即小跑離去。
莊漣漪扭過頭,繼續望向窗外。不知為何,方才悅目的景色忽然覺得灰沉,或許是因為天色已暗?
「不如咱們也到棠州走一趟吧--」忽然,司徒容若在她身後提議。
「若……」她驚愕,回眸注視他,卻見他站起身來,踱至她身畔,溫柔的氣息籠罩著她。
「不讓你親自看看,你不會死心的。」他微笑攏住她的肩。
「哪會?我早就不在乎了……」她咬了咬唇。
「或許你已經不在乎太子,可你卻仍在乎這段姻緣,在乎自己竟然敗在一個民女的手裡。」司徒容若凝視她的雙眼,「漪漪,去吧,我陪你一道去--那樣,你才能真的釋懷。」
他真是這世上最瞭解她的人,知道一向心高氣傲的她,不肯承認自己輸了。
主動退出與敗在別人手裡,是不一樣的。
假如沒有楊三小姐,她主動提出與令狐南仳離,對她來說,面子上也過得去。
但現在,她無法相信自己竟不如一個小小妾室所生的民女……
為了令狐南,她花了兩年時間努力學習,想變成這個世上最美的女子,可那楊三小姐什麼都不用做,就輕易的獲得他的寵愛?
她想弄明白。
聽說,棠州剛不過一場雪,天氣忽然回暖。澄淨的天空越發明亮,灑下淡淡金色的光輝,秋爽宜人。
莊漣漪信步林間,腳下乾燥的草葉發出沙沙聲響。
「我已經打聽過了,」司徒容若道:「今日他們會去月老廟燒香,你順著這條山路上去,應該可以看到他們。」
她一怔,「你不陪我了?」
他鬆開她的手,淡淡一笑,倚在馬車旁,「我在這裡等你。」
「可是……」沒有他在身邊,她心中忐忑。
「有些事,你必須自己去面對。」他意味深長的說,輕撫她白裘的衣緣,「別怕,今天你很美。」
也對,她不能為難他了。陪她來棠州,已是他的底限--畢竟他是個正常的男子,也會吃醋。
莊漣漪深吸一口氣,靜默轉身,獨自拾階而上。
果然如他所說,走沒多久便看到了他們……令狐南跟楊三小姐手牽手在林間漫步,一如方纔她與司徒容若。
不用猜她也知道,娉婷的消息沒有錯,他們的確有情,相識才短短幾日,感情已至深。
她目光深邃的凝望楊三小姐,心中滋味萬千。
那並不是一個美艷絕倫的女子,淡雅清麗,不難理解令狐南為何會愛上這樣的女子--她大約有些像過世的榮嬪吧?
出身低微,惹人憐愛,榮嬪如此,這楊三小姐亦是如此。令狐南思念亡母,自然下意識的找一個女子來替代。
莊漣漪在樹後駐足,不想讓他們發現自己。他們亦沉溺在兩人的天地裡,淺笑盈盈,細語低哺,根本不會注意到她的存在。
過了一會兒,只見楊三小姐推了推令狐南,似乎是差他去取水,而他寵溺地應允,竟真的去了。
堂堂太子,做跑腿的活還甘之如飴,真讓人大吃一驚。
莊漣漪看他往沁心泉方向而去,心裡霎時湧起酸楚。
想當初她對他一見鍾情,煞費苦心嫁給他,千方百計討好他,可他……何曾對她這樣過?若他待她,有待楊三小姐萬分之一的情愫,她也不會背叛他們的姻緣。
路邊有一間小小的亭子,楊三小姐倚欄而坐,吹著山間輕風,微閉雙眸,露出幢憬未來的幸福神色。
她忍不住想跟對方說上幾句話,自樹後踱出,輕聲問。「姑娘,借問一下,前面是月老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