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對。」
「你不過是個下人,憑什麼搶走大爺要的大夫?」孟揚天偏要擋。對舒家人他一個個都看不順眼。
笑意退盡,歐陽璇陰鶩著一張臉。「孟爺,唐爺與舒家交情匪淺,要是延誤了醫治,恐怕孟爺還得到爺兒面前解釋,這又何苦?」
孟揚天一怔,被他突地變得兇惡的臉龐震得說不出話來。
歐陽璇不耐地瞪他一眼,隨即就帶著方辯能上了馬車,往唐府而去。
說也奇怪,一回到唐府,申屠秀便堅持由他將唐子凡抱進房裡,亦不允他的師父入內,而是請他們到房外的涼亭坐一會。
其實對歐陽璇而言,這樣反而比較好。
「方大夫,原來你早識得傾城。」他笑著,看著唐府下人送上一壺溫茶,便替方辯能倒上一杯。
「我識得他時,他才十二、三歲吧。」
「呢。」他掂算了下。大概就在他認識傾城的一、兩年前。
「那時,老夫常在南盛一家花樓替一些花娘看診。」
「……藏嬌閣?」
「你也知道?」
「我也是在那兒識得傾城的。」歐陽璇笑道。
一開始他真以為傾城是個姑娘家,但在開了口後,才發現對方是個男扮女裝的花魁,教他簡直嘔死了。
記得那回爺兒在花樓與人談生意,傾城點出對方想藉著爺兒不懂南盛律例,設陷阱坑害爺兒,因而讓爺兒決定替他贖身,並帶在身邊調教。
「那時傾城為了要籌措無雙的醫藥費,便扮女裝把自己賣進藏嬌閣。」方辯能淺吸了口茶。
「喔?」歐陽璇把玩著茶杯。他是聽傾城提過他有個早逝的妹子,但從不曾問過他為何會在花樓裡,如今才知道原因。
「聽傾城說,他本是南盛的富家子弟,卻因父親誤信好友,最終落了個家破人亡,為了養天生體弱的無雙,他四處謀差賺錢,但後來無雙病情加重,需要一大筆銀兩醫治,他不得已才會進花樓。」憶起往事,方辯能總覺得有幾分惋惜。「但我們遇見得太晚,哪時無雙已病人膏盲,再好的藥也救不了她,最終在傾城的懷中斷了氣息。」
歐陽璇聽著,不禁有些鼻酸起來。
「難怪那傢伙一遇見別人有難就不能不管!」早說嘛,只要他做得倒,他也會盡力去幫的。
「是啊,他確實是個好孩子,可惜那之後我到鄰國去了,就再也沒見到他,聽說他後來成了西引皇商舒仲尹的得力助手,這可是真的?」方辯能一臉關懷。
「沒錯,他深受我家主子的重用,是舒家的總帳房呢。」他忍不住誇他。
「那就好。」方辯能點子點頭,可又突覺不對,再問:「那在渡口遇見的大爺怎麼說舒夫人是無雙?」
「這個嘛……」他想了下,決定避重就輕。「這其中有著不能言說的原由,還請方大夫,無論誰問起,都勿再提起此事。」
見他態度誠懇,眸中帶著乞求,而這事又與傾城似乎有著莫大關聯,方辯能也不再多問。「老夫明白了。」
「多謝方大夫。」歐陽璇總算鬆了口氣。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秀兒醫治唐爺,非得關起門窗呢?」他說著,忍不住看向寢房。
歐陽璇微揚起眉,心裡有了盤算。
感覺渾身似是遭受重擊,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所以她儘管已經清醒,卻完全不想動。
「子凡?」
聽到喚聲,唐子凡驀地張開眼,發現是在自己房裡,不禁有些疑惑。「我怎會在這裡?」
「是舒爺的隨侍派你府上的下人來找我,說你躍下江後昏了過去。」申屠秀臉色凝重地看著她。
「……對,我想起來了。」她捧著額,突問:「傾……不,舒夫人呢?」
「我沒見到舒夫人,但聽舒爺的隨侍說,舒夫人已和舒爺先回府,另有大夫會替舒夫人診治。」
「喔。」她這才放下心來。
這麼說來,傾城的身份並沒有洩露。
可她作夢也沒想到,原來傾城就是舒夫人……說來諷刺,她女扮男裝,他卻是男扮女裝,她是不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想必和她的情形一樣,有無法與外人道的無奈,但和她相較之下,他的狀況可嚴重多了,畢竟他和舒爺還是由女帝主婚的,要是被女帝得知新娘是個男子,那可是欺君大罪。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不顧一切地跳下江水。
「身子很不舒服嗎?」申屠秀啞聲問著。
唐子凡歎道:「是啊,近來也不知道是太累還是怎麼著,總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現下全身更像是被拆過又重組般難受。
「你簡直是胡鬧,在這種情況下,怎還敢從船上躍入江水!」申屠秀低斥著。
她不由得一楞。「這種情況?我患病了嗎?」
\"比大病還嚴重。」
「還有什麼事比大病一場還嚴重?」沒好氣地問。
「你有身孕了。」
唐子凡睇著他,一時間竟說不出話。
「子凡,孩子是東方傾城的,對不?」他問。
她神情恍惚,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懷有子嗣……
「怎麼會?我明明每天都吃你給的藥,不是吃了那藥,癸水就不會來嗎?我又怎會懷孕?」
申屠秀很是氣惱。「你以為吃了藥就萬無一失?有時就算癸水沒來,也不代表你就不會懷上孩子。」
他多年喜歡她,但深知她的立場,將心意深藏,豈料如今她竟有了身孕……,這教他情何堪,更重要的是,她又該怎麼辦?
唐子凡腦子裡亂烘烘的,全亂了套。
她怎能有孩子?
別提她自己的難處,傾城的問題才嚴重,萬一這個孩子的存在洩露出去也只是令他為難吧,尤其讓舒爺知道了,恐怕也無法容忍……畢竟這可能會讓傾城假妻的身份被拆穿,一旦女帝怪罪下來,舒爺也難逃罪責!
「子凡,你決定怎麼做?」
聽到申屠秀的問話,唐子凡茫然地呢哺,「怎麼做?」
她還能怎麼做?
此時站在寢房數尺外的歐陽璇將裡頭的對話聽得一句不漏,當場怔愕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