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黑。
從摸出去的觸感,她猜想他們應該是躲在某種樹根盤結成的「氣囊」底下,空間並不大,勉強只夠他們兩個人容身。
「別怕,」黑暗中,他的嗓音更顯低沉。「這種氣穴通常是水獺做巢的地方,不會有兇猛的動物。」
「嗯,我不怕。」她點點頭。
人類本能對黑暗密閉的空間有恐懼感,這是為什麼處罰或刑求犯人經常用關黑牢的方式。但凱雅受過這方面的訓練,黑暗的空間對她並不造成困擾。
慢著,她為什麼整個人緊貼在他懷裡?
她想退開,可是空間小得退無可退,她只好假裝沒注意到,繼續這種曖昧的姿勢。
是她多心,還是頭上真的有個男人在偷笑……
「外頭是什麼東西?」她轉移兩人的注意力。
「魔瘴。」蓋林解釋:「原本只是森林裡的一種瘴氣,毒性也沒有現在這麼強,通常在大雨過後、濕度提高的日子裡會出現,隔天就消失了。
「五十年前,莫洛裡家族的首席女巫從各地收伏了太多魔物,沒有地方囚禁,只好將它們全禁制在魔瘴裡;沒想到這些妖物的毒氣讓魔瘴的毒性越來越高,所以每逢魔瘴升起,所有動物行人都要趕快迴避,避不過的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這不是太危險了嗎?如果有一天它們掙脫了瘴氣怎麼辦?「妖物受到莫洛裡女巫的咒語禁錮,不可能掙脫的。只是每當瘴氣升起之時,女巫也無法讓這種自然現象消失,只能盡量以咒術控制,讓它們無法作亂。」
「那如果女巫自己作亂呢?」
低沉的笑聲揚了起來。
「女巫作亂,就只好燒死她了。」
她知道自己被調侃了。「哼。」
不過這等於把一股龐大的武力交在一個女巫手中,換到現代世界裡,她想不出有哪個當權者能安心。
「渴嗎?」他問。
「我才不要喝這裡的水。」誰知道水裡有什麼細菌。
他窸窸窣窣不曉得在做什麼,似乎是拿出刀子在削東西。
過了一會兒,一個冰冰涼涼的物事湊到她鼻子前,聞起來有一陣沁心的果香。「吃吧!」
她試探性地咬了一口。啊!是樹的氣根!口感很像白蘿蔔,可是滋味更甜美,沒有那股辛辣的氣息。
飢渴交加的她暢快地吃了起來。
他也替自己削了一條,慢慢啃起來。
「你怎麼知道這種樹根能吃?有人教你這些野外求生的事嗎?」她好奇地道。他安靜了一會兒。
「我很小就去給人當學徒,我師父是個很厲害的人,也很嚴格。如果我做得不好,就會受到處罰,久而久之,就什麼都會一點。」
「你現在對提姆也很凶嗎?」她微微一笑。
「那個臭小子,我要是不每天揍他一頓,他早爬到我頭頂上來了。」大鬍子底下一笑。
「你教他什麼?」她好奇地道。
「跟我師父教我的一樣。」他聳了聳肩。「刀術,劍術,打鐵,做鍋子,蓋房子,什麼都教一點學一點。」
「噢。」
其實就是來學武的吧?她並不意外他是個武人,他身上有著武人才有的精嚴與紀律。
一直站在水裡的不適感開始發揮,她用力揉搓自己的雙臂。
「冷嗎?」他低沉問。
「有點。」其實她已經在打冷顫了。
他雄壯的臂環住她。明明同樣站在水裡,他的體溫硬是比她高。
她知道失溫的嚴重性,顧不得矜持……反正她也不是個矜持的女人……整個人偎進他懷裡取暖,從他身上源源而出的熱氣幾乎讓她呻吟。
她也更加感覺到,臉頰下的胸肌有多堅硬厚實,背後的手臂有多強壯有力。她沒問他結過婚沒有。
像他這樣的男人,不會有女人錯過,孩子只怕已好幾個了。
「你太瘦了,吃胖一點才會有體力。」他感覺她抖得越來越厲害,在黑暗中皺眉。
「哪有女人……哪有女人吃得胖乎乎的……多醜?二她勉強微笑。
「女人為什麼總是在乎美醜的問題?美醜能當飯吃嗎?」
「因為……我們是女人啊……」呼,呼,呼。
她已經算不注重外表了,可是偶爾也會有虛榮的時候。例如,現在。
她就會在意他覺得她漂不漂亮,會不會太瘦,會不會太胖……
「魔瘴……魔瘴要多久才會過去?我們不會要站在水裡一整夜吧?」她努力引開自己的注意力。
「魔瘴一般只在大雨過後才會出現,今天的情況相當特殊,我也說不準。」他沉吟半晌。「你在這裡待著,我出去看看。」
「不……不行!如果……你被毒死怎麼辦?」她死死地拖住他。
「我不會被毒死的。」他安撫她道。
「你怎麼知道?你……你百毒不侵嗎?不行……不准去!」
她專制的命令讓他低笑起來。
「別擔心,我馬上回來。」他輕柔地啄了下她的唇。
她來不及抓住他,他已經潛入水中,消失無蹤。
凱雅焦急地在原地團團轉。
少了他的體溫,她才發現樹洞裡有多冷,不久她就站在水中,無法克制地發抖。
她努力摩挲雙臂,雙腳在水中跳動,但熱氣被冷水沖散的速度遠快過累積的程度,全身開始劇烈顫抖。
「的的的……呼!」她用力咬住打顫的牙齒,不斷深呼吸。
嘩喇一響,一道強壯的身影破水而出。
「魔瘴已經散了,來吧!」蓋林牽起她的手。
「好……的的的……好……」她已經出現明顯的失溫症狀,四肢無法協調。「深呼吸,閉住氣,馬上就溫暖起來了!」蓋林抱住她用力摩擦她的手臂幾下。
確定她照做後,他抱著她潛回水中。
強烈的寒意讓她差點嗆出肺內珍貴的氧氣。
幾乎游了永恆的時間,其實只過幾分鐘而已,蓋林挾著她破水而出。
凱雅軟軟的癱在他懷中,臉色慘白。蓋林迅速將她抱上岸,用力摩擦她的雙臂和身體,努力想讓她暖和起來。
她雙眼緊閉,感覺到溫熱的光亮,卻連撐開眼皮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