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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有這種事?她還真是第一次聽見。

  「阿發他們要慶叔在士東南邊那個地盤,最主要就是要花店後面的生意。你知不知道死人錢多好賺?像我們這樣去撈屍體、抬屍體都可以分紅,有時候跟家屬暗示一下,又有紅包收。叫腮公來打個法器叮叮咚咚,或是找孝女白琴來唉幾首哭調,都能從中再賺一手。還有,壽衣、棺材那些都能賺,這麼好康誰不賺?」

  吸口煙,他又道:「博士成他們就是看我們生意好,想把花店和葬儀社都接收過去。知不知道他們多低級?上次一個屍體因為腐爛太多天,手腳被野狗叼走,我們先幫屍體蓋了白布,本來生意就是我們的,不過那些手腳在其它地方出現,剛好被他們的人撿了去,拿斷肢威脅家屬如果不把案件給他們做,手腳就不還家屬。」

  她聽得目瞪口呆:「那後來是你們把身體給他們,還是他們把斷肢給你們?」

  「身體是我們先找到的,當然是他們把斷肢給我們。不過家屬花了五萬元才買回手腳。」

  「也搶太凶了……你看到沒手沒腳的不會怕嗎?」那是怎樣的畫面?她沒看過,難以想像。

  「怕?有什麼好怕?」他睞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說:「有時候活人比死人可怕……幹嘛這樣看我?不認同嗎?」

  「也不是。就是覺得光聽到死人就覺得好毛,活人畢竟不會給人有這種感覺。」

  「但是,除了感覺毛以外,死人還有什麼好怕的?又不會算計你、不會打你、不會罵你。反倒是活著的人,才是最有可能傷害你的吧?」

  游詩婷楞了下,垂下眼簾。真的是這樣吧。死了的人能傷害她什麼?都是活著的人在傷害她啊。像不負責任、她沒見過幾次面的親生爸爸,像同住一屋簷,卻只把家當旅館、只知道給錢卻不給她愛的媽媽……他們明明是她最親的人,卻身前這男子、比王仁默石頭他們還要陌生。她沒錢吃飯時,還是面前男子帶她去吃麵,甚至煎蛋給她加菜的……

  「那你什麼時候開始做葬儀的?」

  「一年有了吧,不然你以為我白天都在幹嘛?泡網咖和打架而已嗎!哪有那麼多架可打,當然也有正事要做。」

  「我知道你會去市場幫忙啊,也知道你會去看場子,但沒聽你們提過葬儀的事,仁凱他們也有做嗎?」

  「有。石頭、西瓜兄弟還有天兵他們也都在做這個。」

  第3章(2)

  她點點頭,忽問:「說到西瓜,他們幾個會不會有事?」

  「不會。」他看著她,小指微彎。「要不要打賭?賭阿發他們那些能跑的也都跑光了?」

  她想了想,推開他的手。「才不要咧,我穩輸的。」

  他笑了聲。「安啦,有認識的警察,不會有事。」

  「為什麼會認識警察?不會被找麻煩嗎?」

  「不會。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警察是有牌的流氓。」

  她瞠大眼,喃道:「好虛偽哦,表面好像是保護人民,是正義使者,原來私下跟黑道也有關係……」這就是所謂的黑白掛勾?原來是真的!

  「話不能這樣說。他們辦案要有線索,從我們這裡最方便得知;我們一些生意需要打點,跟他們博感情才有好處。」

  游詩婷無法理解這樣的關係,只覺得成人世界複雜得難以想像,黑不黑、白不白,那幹嘛分黑白?

  「就像我們花店後面的生意來說好了,要不是文哥跟局裡很熟,那種命案或事故的案件哪有可能每次都輪到我們做?都是他們打電話通知我們哪裡有屍體,讓我們去收的,事後再給他們紅包。」

  「做那個真的很好賺?」游詩婷好奇不已。死人錢真的比較好賺嗎?連警察都來分紅包?

  「當然。不好賺誰要開這種店。」

  心念一動,她開口就說:「那我也去做好不好?」

  楊景書錯愕不已,呆了好幾秒才問:「你?」

  「就是我。」她用力點頭。

  「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工作?是去看屍體、抬屍體!」

  「我知道啊,你們能做的事我為什麼不能做?」

  「你是女生!」太荒謬了,她一個小女生要跟他們去抬屍體?

  「女生就不能抬屍體?」她不認同地抬高下巴,又說:「我想靠自己賺錢。我媽雖然會留生活費給我,可是我不可能一輩子都跟她拿錢,她在外面有什麼樣的生活我也不知道,如果哪天她回來跟我說她找到第二春了,我還能跟她住一起嗎?我沒什麼才能,書也念不好,以後要靠什麼賺錢?」

  他不認同,道:「你可以去念幼保科、美容科,以後去幼稚園帶孩子、去幫人家做頭髮。這個只是暫時性的工作,我也不可能一輩子做葬儀、幫人抬屍體,更別說你一個女孩子要做這種工作。你去學個一技之長,將來開美發院什麼的比較實在,絕對好過做這行。」

  「美發那個賺不多啦,幼稚園老師薪水也很少,你就讓我去做做看嘛,也許我做得比你們好哦!」她抬高面頰微腫的臉蛋,目光晶亮地看著他。

  這樣就能有更多機會與他相處了吧?以前以為他就是去看看場子,或是打架爭地盤,那些事她一個女生根本做不來,但抬屍體應該沒問題;她想時常看見他,就算他現在身邊有張柔柔也沒關係。

  她第一次喜歡上一個男生,不知道怎麼做才對,但她知道搶人男朋友是可恥的,她並沒有要搶,也不會讓他知道她喜歡他;她只是想要偷偷喜歡他,只是想要能夠時常看見他,只是這樣而已。

  楊景書從沒想過未來有一天,他真走上了殯葬服務這途,甚至還有了自己的公司。很辛苦,但每回完成一件工作,他對生命的熱愛就更深一層,這大概是做任何工作都得不到的成就感。

  拎著防風背心走出辦公室時,眼皮下微微一跳,他止步,低下眼簾,好一會時間,才又舉步,經過員工休息室時,他聽見員工夾雜笑聲的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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