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他記得她說過的話……她看著手裡漫出香氣的炸蘿蔔糕和芋頭糕,又驚又喜,叉了一塊放嘴裡,想告訴他這蘿蔔糕真好吃,抬眸時,卻見他拿著面紙溫柔地擦過張柔柔的唇角。
她低下眼,默默咀嚼嘴裡食物。其實……也不是真的好吃。
她又叉了一塊吃著,想著自己是不是先離開比較好?有沒有人像她這樣,才剛確定自己喜歡上一個人時,卻在同時間知道他早有了女朋友的?她沒有喜歡過哪個男生,也不知道當自己才開始喜歡一個人,卻必須馬上學著不喜歡他時要花多少時間?會不會很困難?怎麼做才能不喜歡?她有好多疑問,但沒有人可以告訴她。
她默默嚥下嘴裡的食物,打算叉第三塊時,包廂門忽然被推開。她眼一抬,十多名年紀相仿的黑衣男子闖了進來,她還沒反應過來時,石頭他們已站起身,與對方怒目相對,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
游詩婷楞了幾秒,想到的是仇家尋仇,對方跟蹤過來的?他們人多勢眾,塊頭是一個比一個魁梧,她卻沒感到絲毫懼怕。也許是上回園遊會的事讓她親眼目賭景書哥和王仁凱他們的狠勁,這刻倒也沒怎麼擔心自己會走不出這個包廂。
西瓜先走上前,仗著壯碩的身材,抬高下巴問:「阿發,你現在是怎樣?早上被我們修理得不夠,現在帶一些細漢的找上門來討打?」
「閒話不用講這麼多。」那名叫阿發的為首男子,手掌一翻,後頭小弟遞上鋁棒,他抓來鋁棒,腳一跨,踩在沙發扶手上。「士東那個地盤成哥要定了!」
王仁凱大笑兩聲,看著阿發,說:「你們說要就要?當我們這邊都沒人?」
「海鰻大生前跟成哥說好,士東那一塊給我們把持,大家照規矩走,井水不犯河水!」阿發嚼著檳榔,飄移的目光顯得極不老實。
「大家照規矩走?人都不在了,你們隨便搬出一個死人,我們就要乖乖雙手奉上利益?」王仁凱瞟了瞟對方。「誰知道話是不是你們自己說了算?你們老大博士成不就是出一張嘴最行?,」
外邊人稱「博士成」不是沒道理,什麼都不懂偏老裝作什麼都懂,於是被調侃是博士;結果還真以為自己是博士,隨便幾句話就想唬他們?嘖。
「所以你意思是你們現在是硬要擋我們財路就是了?」把玩著球棒。
坐在位上未動的楊景書忽然笑出聲,游詩婷看過去,就見他掌心按了下身旁女孩的手背,點了薛含在嘴角,起身時,英俊面孔隱在煙霧後,有些深沉。
「誰擋誰財路?侵門踏戶的人有什麼資格說照規矩走?你們跟我們文哥打過招呼沒?」楊景書半瞇著眼,陰沉地盯著對方。
「你們文哥?笑死人!他算老幾,要我跟他打招呼?我呸!」手勢一揮,身後一群人亮出藏在身後的木棒或鋁棒,燈光下,阿發手中那亮晃晃的鋁棒先渾了上來。
「干!」西瓜轉身抓起桌面上酒瓶往阿發頭上砸,對方人馬蜂擁而上。
王仁凱靈敏地一低身子,從桌面下抽出兩支鋁棒,一支拋了出去,動作準確迅速。
稍早進包廂時,就看到桌下有個球棒袋,她問王仁凱唱歌帶什麼球棒袋,他笑她小孩子有耳無嘴,原來是有所防備?
游詩停傻楞楞看著楊景書接過銘棒後,薛一奶,矯健地避過一棒,長臂一展一揮,鋁棒從阿發膝上狠狠地招呼下去,阿發一跪,她像背景配音員似地嘶了一聲,單手搗上自己雙膝,感覺好痛。
一陣混亂中,有木棒飛了出來,她聽見一旁的尖銳叫聲——是張柔柔。她縮在角落,雙手環住自己,瑟瑟發顫。
游詩婷看著她,不懂這有什麼好叫的,又沒讓她出去打。是不是小綠綠就是不一樣,除了會讀書之外,叫聲也特別淒厲高亢?
「現在是怎樣啊?」何愛佳靠了過來。「會不會出事啊?」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怎麼還能這麼鎮定?」何愛佳抓住她手臂。
「不然呢?跟她一樣尖叫嗎?」她也不是鎮定,只是覺得有楊景書他們在,她們這三個女生不會有事的。
混亂間,她聽楊景書喊了聲:「詩婷!照顧柔柔!」
她聞言,瞪著楊景書的背影。照顧?叫她照顧張柔柔?游詩婷放下炸物,看著綠制服女孩,猶豫幾秒後,挪了挪屁股。
「你不——」手才碰上女孩的肩,她又是尖叫,兩手亂揮。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張柔柔嬌生慣養,哪有過這樣的經歷,她怕得不得了,緊閉著眼睛猛揮手,就怕自己被那幫惡煞押走。
「不要叫好不好?是我,詩婷啦。」游詩婷使力,緊抓住張柔柔的手。「你這樣叫,本來人家不想打你的,聽到你叫,等等就跑來揍你。」
「……」張柔柔頓了下,緩緩抬眼,慘白的小臉珠淚健鍵。「好、好可怕……我們會不會、會不會被他們抓走……」
「不會,你要對景書有信心,他打架沒輸過的。」噢,真是楚楚可憐……她翻了翻白眼,搞不懂楊景書喜歡這小綠綠哪一點。或許就像她一樣,也不明白自己喜歡楊景書什麼。
前頭還在打,她看見對方小弟被石頭打趴在地後,又被西瓜補了一腳,好像在踩蟑螂。游詩婷笑一聲,知道楊景書他們不會輸,想著該如何找到機會先把這個小綠綠還有愛佳帶出包廂時,一個身影不知被誰踹飛,就這麼撲了過來;他雙膝跪在沙發前,身子趴在沙發坐墊上。
「哇啊!」張柔柔叫一聲,抱著雙腿往一旁縮。
那人抬起臉來,眼睛被揍得紅腫,兩管鼻血順著滴落,他半瞇傷眼,在看見張柔柔時,像發現獵物般森森笑著一把拉住她小腿。
「走開!你走開!」張柔柔試圖抽腿,卻被抓得牢牢的;她在前頭那片身影中試圖尋找他的身影。「景書——救我……嗚……」大螢幕的歌曲輪了一首又一首,他們先前點的歌無人唱,也沒人會在這種時候想起來要去切歌,她的聲音淹沒在伴唱音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