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再次投入丈夫的懷裡。
對於丈夫,她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不再有任何懷疑。
第7章(1)
梁少青疲累地像個洋娃娃一樣坐在床上,任由孫寄遠仔細替她吹乾頭髮,然後將她安置好也躺在她旁邊,雙手環住她,讓她的背密實貼住自己的胸口。
「早點睡。」
「我……睡不著。寄遠,你能不能說一些以前我們的事情,我們沒有相片當作紀錄,至少我也想聽聽以前的事情。」
「好,我說給你聽。你是一個很單純又很慢半拍的女孩子,我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你是我的助理,全部的人只有你注意到我有胃痛的毛病,並且為了我還去借用飯店的廚房做了晚餐給我,細心的你不僅要照顧我的胃,還得每天更換菜色好應付挑嘴的我,整整一個月,你完全不喊累,每晚看你在廚房忙進忙出,我就會覺得很幸福……因為這是頭一次有人無條件對我付出這麼多。」
「難道你家人不會對你好?」
「我上頭有一個很厲害的大哥,從小功課就很好,沒拿過第一名以外的成績,大學一畢業就考上司法官,現在已是國立大學的教授;我還有一個也相當出色的大姐,除了彈得一手好琴,在繪畫方面也有過人的天分,她也是一間知名醫院有意栽培的未來院長人選。他們兩個都很棒,一個獲得同為律師的父親關注,一個獲得在醫學院教書的母親的關愛,只有我……大概是混入天鵝群中的醜小鴨。」
「自小我長得矮小、功課又不出色,總是在及格邊緣,所以那時候很討厭回家,一回去就得面對嚴苛的比較,我總想著我又不是大哥大姐,為什麼爸媽總是要拿我和他們做比較?後來,我變得非常叛逆,經常在學校惹是生非,光是國中我就念了四間學校,私立高中也去過好幾間。」
「有一次我差點被打死,在醫院醒過來才思考著難道我的人生就要這樣糊里糊塗地過了嗎?如果我死了大概也不會有人記著我。所以我先去當兵,退伍後我考上藝術大學,選擇了現在的工作,一路走來我始終一個人,沒有人能讓我依賴,我也只相信我自己,直到遇上你。我大哥罹患肝癌的時候,是你勸我回去……」
至今,他仍記得那一日的畫面--
小潘收到大哥的病危通知,可是當時他正在趕拍一支紀錄片,加上又與家人不親,少說也有七八年沒見面了,回去又能說什麼?不過是目送另一次死亡罷了。
「我的大老闆,他怎麼說都是你大哥,你不去真的說不過去啦,而且你爸媽也拜託我一定要勸你過去,你就別讓我難做人!」小潘在手機另一頭不斷勸說。
「紀錄片不是趕著這個月底前要完成,我現在過去,至少有兩個禮拜都不能工作,你確定開天窗不要緊?」他這番話果真讓小潘閉上嘴。「好了,別吵我,我還要忙……」
「可是,老闆,你大哥只有一個,他很想見你,難道你真的能狠心不去?」錢固然重要,但親人更重要。
「我說了不去就不去!」他一說完立刻切斷手機,也順便關機,剛抬起頭就看見梁少青站在面前。
他們已經很久不見了,她為了另一個男人拒絕自己,至此他們沒有再見過面,既然她會出現在這裡肯定也是為了同樣的事情。
「我還趕著拍片,你回去。」他不想為了小事和她吵。
「人總是會在失去後才感到後悔。」
「我不會後悔,早在我離家以後就沒想過要回去。」
「他們在你心底留下一個結,若不解開,我相信你此生都無法自由,我不希望你將來後悔。」
「我不會……」
「不要說得那麼絕,你並非上帝不可能預測將來的自己……我是沒人要的孤兒,即使我想我的親人,人海茫茫也不曉得從何找起,和我相比你真的幸運許多,如果他們當真不在乎你,為何還要通知你?有些時候,人與人之間不是只有言語才是溝通,貼心也是一種關懷,如果有疑問就去問,不要留下遺憾,因為那是永遠都無法彌補的傷痕。」
梁少青說到最後,眼眶已經泛紅。
她說得沒錯,那確實是個心結,一個怎麼解都無法有滿意答覆的結。
有時,他總在想既然沒有人需要自己,為何還要生下他?
難道因為最初的平凡無奇就得不到應有的關懷?
「後來,我請助理訂了機票,一下飛機直奔醫院,我有見到大哥最後一面,也和他聊了一下……我羨慕他無所不能,他卻羨慕我總能不在乎爸媽的期許去做我想做的事情,我聽了覺得可笑,想說這種事情有什麼好羨慕,想做就去做,可是他不能,因為他是長子,有責任,根本不能這樣任性妄為,他也說了我爸媽的事情……不知怎地,以前聽不進去的話,大哥說來特別有力,教我一字不漏全記住了。三天後,他走了,我留在那裡處理大哥的後事,面對爸媽,有些話根本不必說,我們最後相擁哭成一團。」
葬禮結束後,他回到台北,唯一想到的就是梁少青。
那時晚上十二點多了,他仍想見她一面,親自跟她道謝,他仍記得她穿著睡衣和脫鞋就匆匆下樓的情景。
「寄遠!」
入秋了,夜晚天氣漸涼,孫寄遠立刻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謝謝你。」
「謝我什麼?」
「如果沒有你,可能我這輩子都會陷在那個結裡而將自己綁死。」
「不是我,是你願意踏出去,是你做到了。一切……都結束了嗎?」
「嗯,大哥走了,我爸媽要移民離開這個傷心地,大姐決定放棄一切陪他們離開從頭開始,他們希望我也能過去。」一個生命驟逝竟牽起整個家的感情,讓他們靠得更近。
乍聽孫寄遠有可能會移民,梁少青整個人僵住了。
「你……也要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