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怎麼說哭就哭了?
「像你們這種人,怎麼能理解我的心情……」
她是不夠聰明,處理事情不夠圓融得體,可是她的關心是真的,她的擔憂也是真的啊!
發生那種事,她當妹妹的不能問兩句嗎?那是她從小到大,最崇拜、最敬慕的哥哥耶,人格被抹黑詆毀成這樣,她只是去找盈袖學姊問個真相,為什麼不可以?
她也知道,哥把事情一肩承擔下來,是為了保護盈袖學姊,可是他自己呢?真的就無所謂了嗎?被叫回家讓爸訓,一聲都不吭;在學校也被議論評判,這一點都不公平。
他是那麼優秀又驕傲的楊季楚耶,從小到大,父親、師長對他永遠只有讚揚,幾曾受過這樣的屈辱?
可是她的心疼不捨,卻換來他的指責。
「你去跟盈袖亂講什麼?」
「哪是亂講?明明就——」
「我說過不關她的事,別胡亂破壞人家女孩子的名譽,你聽不懂嗎?」
「可是盈袖學姊又沒否認!」
「她也沒承認,不是嗎?無論是與不是,你都該尊重當事人的意願,而不是像這樣不知輕重地窮追猛打,一再往別人的痛處踩。都幾歲人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還需要我教你嗎?楊季燕,你真的很二百五!」
「對啦,你聰明,你了不起,會讀書又有腦袋,爸媽就是忘了生顆腦給我,才出了個二百五一天到晚給你找麻煩,行了吧?」
如果可以,她也想像他一樣,成為家人的驕傲,能夠圓融又有技巧地處理每一件事情,問題是她偏偏就是做不好嘛,連單純想關心一下自己的哥哥都弄得一團糟。
「既然知道,就請你管好那張嘴,我事情已經夠多了,別再給我惹麻煩。」想到這裡,眼淚又滴滴答答地掉。
她被從小最仰慕的哥哥討厭了……徐孟磊無奈,只得默默將整包面紙孝敬上去。
那天,徐孟磊陪了她大半天,看她心情一直很低落,還捨命陪君子,跟她一起壓了整晚的馬路,買了五雙鞋。
「你是蜈蚣嗎?」買這麼多雙鞋,是有沒有這麼多腳可以穿?
「我是女人。」也對,據說女人的包包和鞋子,數量是沒上限的。
那天他知道,她對鞋子的愛好已經到達偏執的地步,或許是學舞的關係,一雙美麗舒適的鞋,襯著優雅修長的雙腿,是她們終其一生都在追求的事。
因此,她心情不好的發洩方式就是買鞋,做最喜歡的事來沖淡傷心。
好吧,能夠一口氣買五雙,至少他知道她是真的心情很不好了。
隔幾日,他要去圖書館找資料,在寄物櫃前接到她的電話。
「徐孟磊。」
「怎樣?」
「剛剛怡玟要我順便幫她買跳舞用的軟鞋耶,我如果答應,你會不會生氣跟我絕交?」
「順便可以,錢要先收。」
這個同學怎麼一天到晚都在順便,前科纍纍。
「可是……」
「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就說你是托朋友買的,不好意思讓人家代墊。」
這樣要還聽不懂,就真的是在裝蒜了。
「可是我明明就沒有托朋友!」
「現在有了,那個朋友就是我!」
如果真的有人可以白目到追問下去,他自願當楊大小姐的擋箭牌。
「你要陪我去買嗎?好啊好啊。」
「……」他到底是給自己攬了什麼差事?
掛了電話,要進圖書館,目光不期然被迎面而出的人引去。
俊秀男子走到置物櫃前,取出置放其中的物品,低頭察看了下手機裡的未接來電,感受到他目不轉睛的注視,困惑地偏首望來。
「我們認識嗎?」
「嚴格來說,不認識。」
因為他還在思考,這樣會不會太撈過界。
腦海浮現楊季燕那天傷心的表情、哭得紅腫的眼睛,還是無法當沒這回事,接著補上一句:「但我認識楊季燕。」
楊季楚挑眉。那副無奈的表情,不必多言,他完全能夠理解。「我懂。」
「我什麼都還沒說。」
但你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
「她對你造成什麼困擾了嗎?」
盡職好哥哥,對於善後這種事已經做得很得心應手。
「不是……」徐孟磊沉吟了下。「那天,你們在小南門的爭執,我看見了。你走了以後,她哭得很傷心……」
所以呢?這個不是苦主要上門找家屬哭訴?
楊季楚一時無法確認他的來意,直覺道:「我那天心情不太好,說的話可能重了些,後來冷靜下來,有再撥電話給她,她在跟我嘔氣,不接電話,我有傳簡訊向她道過歉了。」
「我知道,那時她正忙著哭。」
「那她現在好一點了嗎?」
「壓馬路買了五雙鞋後,應該多少有修復一點受創的玻璃少女心吧。」
楊季楚輕笑。「那就好。」
「你還是……再找個機會好好安撫一下她,她這幾天都在走頹廢路線。這個人……有一點點粗線條,也許就像你說的,就是個二百五,可是她很真誠,喜怒哀樂會清楚透明地讓你看見,不用費心去猜,這樣不好嗎?」
「是沒什麼不好。」楊季楚嘴上應和,神情由最初的困惑、不解、到慢慢摸出一點頭緒。
「身為她的朋友,我很難昧著良心說她什麼秀外慧中、百年良配之類的,但絕對是個善良純真的好女孩,又沒什麼驕氣,這傻妞個性,習慣之後其實也還滿可愛的,很好安撫。畢竟,一顆純粹的真心很難得,看她哭成那個樣子,簡直像世界末日一樣,足見她把你看得多重要。」
第3章(2)
撥開迷霧見青天的楊季楚,總算確認對方想表達什麼了。
噙起笑,淡淡地道:「她對我也很重要。認識燕燕快二十年,她什麼德行我當然清楚。」
「那就好……」不對,好像有哪裡怪怪的。
一抹論異感由心裡升起,就算再青梅竹馬,有到認識快二十年的地步嗎?楊季燕今年芳齡也不過二十……
「大概從她剪斷臍帶,被護士從產房抱出來接觸這世界的那一秒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