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仗幾乎將碧藍的海染成淒厲的血紅,居住在附近的百姓幾個月後仍肯定自己還隱約聽到不住的哀啕聲……
這些都是爹爺告訴她的,那眉眼顯露出來的激動與欣賞不言而喻。
「你們聽說了嗎?」
一留著長鬚的老頭見旁人茫然的表情自得地笑:「以鬼魅之稱的天樂宮重現江湖了。」
旁人咋呼:「這該如何是好?」
「世人又不得安寧了。」
「天樂宮是什麼?」曹汐兒一時情急地大聲朝樓下問著。
一群人齊仰頭看去,見是一紅衣小婢打扮的女孩,白皙的臉上黑白分明的大眼,滿面的誠懇與好奇,她身旁背對著他們的是一白衣男子,從後面看他修長的身型與他挺直安然的坐姿不難判定是位卓絕角色。
「大爺,我真的想知道,您們繼續說啊。」
既然她表現得那麼有誠意,而且又不是什麼秘密,老頭哪有刻意隱瞞的道理。
「天樂宮,是一個拿錢銷贓的江湖組織,本一直處於二三流的地位,可三十年前,由一個嗜血殘暴又精通人性弱點的神秘人物登上宮主寶座,於是利用人性的貪婪在江湖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不久,天樂宮很快壯大起來,一時之間人命廉價至極,常常幾兩銀子便能促就一樁人頭買賣,老百姓聞天樂宮喪膽,小心翼翼地苟活,惟恐哪一天,一句話、一個眼神就遭不滿而被索命……直到七剎門的成立,幾番征戰廝殺,天樂門的當家受了重傷,生命垂危,天樂門也因此隱退江湖,慢慢為人遺忘……只是一個月前,太賦墨府卻抓獲了天樂門潛伏的奸細,而且,還是位美艷女子。」
「女子?」
眾人又是一陣驚呼。
曹汐兒倒是被耿堯因為聽聞墨府手微微一晃的小細節迷惑了會兒。
「是啊,還是位千面女郎呢,起初是扮成小丫頭,平凡無奇,可後來發現是戴了人皮面具的,撕下後,那容貌美若天仙!」
「後來呢?」
「由太賦公子監禁起來了,好像是要偷取聖上御賜的寶物,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應該是想拿去救天樂宮的宮主吧……幸好,被抓住了,不過江湖人物又開始騷動起來,聽聞天樂宮的宮主沒死,都說要聚會拷問那名女子……」
「該殺!」
「壞人殺盡我們就無憂了!」
然後,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說了開……
耿堯察覺到汐兒觀察的視線,回神淡然凝視著她。
「少爺,墨府有你認識的朋友?」
他神色一凜,頓了頓,問:「為何問這個?」
汐兒嘻嘻笑了笑:「感覺告訴我你關心墨府,難不成,你真是七剎門的門主?呵呵……」
「你憑什麼斷定我不是?」他笑,笑起來賞心悅目尤其的好看。
曹汐兒怔了怔,卻失去了剛才的肯定。
突然額頭被不知名的重力給彈了下,才知是少爺的手指,痛得她低叫。
「多事。」他丟了顆花生進嘴裡,「我剛是在想明天我們一塊去城外五十里的虎子嶺打獵。」
打獵是跟好友們早約定好的行程。
但,汐兒必須跟去!
「打獵?」曹汐兒倏地抬眼,一臉的驚恐,那可怕的夢魘難道又要再上演一遍?
「我朋友都是有來歷的主子,你可別給我丟臉了。」
緊繃的心弦寡的斷裂,乾乾脆脆。
就知道少爺才不可能這麼好心帶她外出,果然是另有目的!
☆☆☆
「不,不要,不要過來,不要!」
茵茵迷迷糊糊地揉眼起身看見身旁睡著的汐兒不停地踢腿翻身掙扎,汗流浹背,眉眼緊閉像是被夢魘纏身般,不假思索地搖醒她。
「汐兒,你怎麼了?」
曹汐兒被搖醒,猛地坐起身,雙手摀住胸口,滿臉驚恐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氣。
茵茵關切地順平她汗濕的額發,捧起她的臉:「你夢見什麼了?」
曹汐兒櫻口張了張,又閉上,最後還是硬吐出來:「……狼,一群狼……」
「它們一直追我,追到懸崖附近,不停地嚎叫,我爬到樹上看見……狼越來越多,一層一層地圍上來!我,我沒地方可逃……沒地方……」
茵茵抱住她:「沒事的,只是夢,只是個夢。」
曹汐兒低聲抽泣,手顫巍巍地捲起褲腿露出白皙的小腿肚,那上頭多了道猙獰的疤痕:「不是夢,是真的,是真的!」
「啊!」茵茵未見過那可怕的場景,單只看著汐兒腿上的疤痕仍給深深懼意嚇得倒抽口冷氣。
☆☆☆
這輩子曹汐兒大概永遠也忘不了唯一與爹狩獵的那一晚,夜幕籠罩下,她看見了無聲無息不斷逼近的綠色小燈,看見了那數不盡而更顯白森森的尖牙。
嬌小的身子好不容易爬上一棵大樹,不住地苦喊呼救,可是數里之外爹爹也是血跡斑斑地與惡人肉身相搏,不時地嘔血……
狼群湊上來,綠眼貪婪渴望地掃射在她頻頻發抖的身子,沉靜一會開始跳躍撕咬……
那晚,要不是那個人的出現,她,應該早就死了吧……
☆☆☆
「也就是這樣多了這道難看的疤。」語畢,曹汐兒苦笑了下地指了指小腿肚上的疤痕。
茵茵心疼地追問:「後來呢,你怎麼逃脫的?」
「有人救我!他的箭術一流,弓弩一拔,箭如流星,直插群狼的咽喉……」
「那人是誰?」
「我不知道,他一直都戴著面具,至今我都沒見過他的臉,沒聽過他真實的聲音、不知道他的身份,爹爹也不肯說,後來他就成了我爹的門徒。」
「那人真這麼神秘?」
曹汐兒擦淨淚水,懼意逐漸被洶湧的思念代替,回想曾經偷偷仰慕的人,他那挺拔的身姿、卓絕的氣勢:「但是他很疼我,什麼事都依我讓我,不讓任何人欺負我。」
說起來,她在昨天在集市上被耿堯伸手保護的那瞬間還倏地產生一種錯覺……
還以為,是師兄回來了……
可是,那根本不可能……
「那你現在怎麼一個人在京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