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知道了,也不想碰。
「喔。」她直接套上衣裝,長髮濕漉漉地披在身後,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我洗完了,咱們回去歇息吧。」
他轉過頭,看見她腳邊留下那套污濁的衣裳,還有一件大紅色的肚兜擱在上頭,不禁愣了愣。
「你竟沒穿……」話到嘴邊他又吞了回去。
「既然已經沐浴完,何必再把髒衣穿回身上,肚兜也不除外。」她聳聳肩,毫不害羞地道。
「胡扯。」依她這論調,要是他沒幫她拿換洗的衣裝,她豈不是要光著身子回去了!
她總是這樣,卸下聖月教右護使的頭街後,私底下漫不經心,對世俗的一切毫不在意,散漫又無所謂的態度,無慾無求,很難讓人聯想她是江湖口中的冷血女羅剎。
該說她看透了世間,沒把道德規範放在心上,還是她根本沒有眷戀,一條命像是隨時可以丟棄,也不會有遺憾?
他居然……有點惱怒她這種過分泰然的態度,證明她根本不把自身當一回事兒。
耿千寒脫下外衣,直接往她頭上罩去,迅速替她擦拭濕發,再順便將她全身包得密不透風。
他手臂一抄,攬她入懷,以輕功飛躍至空。
自此,他暗暗知曉那木櫃裡擺放肚兜的位置,下次帶她去池邊,絕對會攜上一件,省得氣死自己。
然而,夜靈中掌所受的內傷,在歸來的半個月後突然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耿千寒一進茅草屋內便看見她閉著雙眼坐在榻上運功,臉色蒼白,神色痛苦,全身不停發抖。
「你怎麼了?」他奔至床邊急切地問,卻不敢輕易碰觸她,深怕她運息間出了差錯。
夜靈緩緩張眼,緊咬牙關。
大意了……上回中了一掌,原本只是覺得內息渙散,每次運氣調養之後又得到紆解,便不那麼在意。但隨著時間過去,她開始感覺體內發寒,渾身冰冷,關節逐漸僵硬,症狀來得迅速令人措手不及,即使她現在耗費最大的力氣調息,也無法再抑制情況蔓延,只能痛苦地顫抖,忍著最後一分清醒。
「寒……幫我拿白露聚功丸。」她咬著下唇,已經無法盤坐。
耿千寒跨步至藥櫃旁翻箱倒櫃,總算找到一個葫蘆狀的小小青瓷瓶,倒了兩顆藥丸在掌心,趕緊回到床邊讓她服下。
他抱著她冰寒的身子,捉起她的手腕把脈,又摸著她冰冷透白、微微發出寒氣的肌膚,露出一絲訝異。「你……中了冽冰掌?」
夜靈顫抖個不停。「不可能……冽冰掌早已失傳。」
她上次的任務是征服玄冰派沒錯,也確實和玄冰派的女掌門交手後受傷中掌,但冽冰掌早在上一代掌門驟逝之後便失傳了,怎麼可能再現江湖。
他的眉頭死鎖,臉色凝重。「相信我,我在赤焰門時中過冽冰掌,發作起來和你一模—樣的情況。」
赤焰門與玄冰派堪稱死對頭,爭戰數次,互有損傷。有一回玄冰派因門徒恩怨上門找碴,他不巧在對戰中被赤焰門的門主拿來做肉盾,中過一掌。
是的,外祖父利用年紀甚小的他擋了那一掌。
中掌的一開始並不會有特別的感覺,只像是普通內傷,但數日之後便會快速發作,若搶救不及,從內臟開始向外冰凍,最終失去性命。
「可有解?」她打著哆嗦,唇齒間發出「喀拉喀拉」的摩擦聲音。
「有,從現在開始,你必須聽我的。」耿千寒沒有猶豫,直接脫去她的衣服,連最後一件底衣底褲都不留。
她無力反抗,除了些微的恐懼,還帶著一絲被羞辱的神情,最後她乾脆閉上眼,任由他剝了乾淨,全身赤裸地躺在他胸前。
他將她扶坐在床榻上,自己盤腿運氣坐在她後頭,憑著印象點了她幾處穴道,接著雙掌按上她的肩背,輸給她源源不斷的真氣。
「冰冽掌需用至陽至剛的真氣驅除,連續八個時辰不能間斷。在這過程中,寒氣會在你體內到處亂竄,再借由皮膚散發而出,你的肌膚會如同烈火燃燒,痛苦至極,要是穿著衣物極有可能阻礙寒氣散出,甚至燒融在你的身上,所以失禮了。」耿千寒冷靜地敘述,額上卻滴下汗珠……
當年,他的外祖父是這麼幫他醫治的沒錯,但按照他目前的功力,恐怕……無法將寒氣完全驅除乾淨。但他別無選擇,也只能依樣畫葫蘆,先搶救她的性命再說。
耿千寒感覺自身內力不斷消耗,似乎都轉為真氣進入了她體內。
他豁然明白為什麼外祖父在治癒完他之後,閉關了好幾天。
原來,外祖父將一部分的內力化入了他身體中,而他卻從未發覺!莫怪他剛開始習武時,除了身體疼痛之外,丹田聚力一點兒都不費事!
那麼,他的外祖父在當下就知曉救活他肯定會折損自身功力;卻仍是義無反顧輸了真氣給他……他可以私心認為外祖父並沒有完全泯滅人性,在最後一刻顧念了血緣之情嗎?
這個答案,已經無人可問。
而他,現在用同樣的方法,去救一個殲滅赤焰門的人……
兩派相爭,江湖恩怨難了,或許在聖月教攻入赤焰門的那一刻起,他與夜靈就結下不解之緣,緊緊地糾纏在一塊兒了。
耿千寒閉目,決定什麼都不想,專心為夜靈療傷。夜靈忍住體內氣息翻攪的痛楚,狠狠咬著下唇,全身開始散發自茫茫的煙霧……
窗外的天色由黑夜轉為光亮,再由光亮淡至橙黃夕陽。屋內的兩人都在與意志力搏鬥,殘存著最後一絲意識。
耿千寒渾身是汗,早已體力不支,精神疲乏,內力只剩兩成,但他瞇起眼,咬緊牙根,只差最後關頭,說什麼也得撐過去。
突然,一柄利刀自窗外飛進,破風而至——
耿千寒雙眸瞠大,眼見利刃就要穿透夜靈的咽喉,他怒吼了一聲,將夜靈攬入懷中閃過了利器,卻斷了真氣的輸給。夜靈悶哼了一聲,原本自肌膚散去的白煙緩緩回到她的體內,他激動地再次運氣貼上她的背部,但寒氣已經無法再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