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是想回來幫你收屍的,沒想到你竟然好好地活著。」她的語氣有點惋惜和懊惱。
他嘲諷地哼道:「真是對不住啊,讓你失望了。」
「邪功的心法與武學,須搭配右護法特製的藥材服用方能事半功倍,但倘若兩者之聞失去平衡,抑或身軀筋肉不堪負荷此功法,很容易就被藥性吞噬,一命嗚呼。」言下之意,在她離去的這些日子,他沒有接受指導卻能活下來,已屬不易。
又或者……他真的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
他勾了勾唇,再度閉上眼,並不特別震驚。「這麼重要的事,你卻隻字未提,到底還是我命大。我說過了,我絕對會活下去。」
自古以來,愈鮮艷的東西愈是毒辣,邪功講究速成,練就的方法就算會縮短壽命,他也不意外。
回憶習武的日子,身體偶有不適,但很快就在他的調息之下平復,原來那些練功的丹藥也是會反噬的毒藥。好個夜靈,從未和他提起這事兒,倘若他沒有按照她的交咐習武,恐怕早就不在人世間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當一輩子的羈絆吧……」她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最後幾個字含在嘴中教人聽不清楚,但語氣中帶著一絲絲的渴望。
兩人不再言語,這一晚,他沒有真的入眠。
她的話一字字敲在他的心上。羈絆……多麼嚴重的兩個字,他從來沒有奢望聽見的話語,卻在她口中輕易吐出。
他的母親是赤焰門門主的女兒,卻因為愛上江湖正義人士而逃離了赤焰門,數年後仍是被門主捉回處死:
他不曾見過生父,年幼的歲月一直都是母子倆飄零地過日子,母親不許他提問父親的事,他也就不問。直到母親臨死前塞了一條帕子在他的衣襟裡,說那是她未完的心願,無論如何他都要替她完成,甚至逼他立了誓。
他知道帕子上繡的圖案,是找尋父親下落的線索,母親要他親自將帕子還給父親,這是他母親一生沒有實現的希冀。
赤焰門門主——他的外祖父,並未殺了他,而是將他烙上奴隸的印記,要他承受活著的痛苦,以警示赤焰門的其他門徒。
他當時不滿十歲,受制於門規教條,過者卑微的奴隸生活,他對赤焰門的恨意可想而知,他一直在等待時機逃離赤焰門的掌控。
直至聖月教滅了赤焰門,他趁亂逃出,遇上了夜靈……
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夜靈沉睡的面容上,她的睡顏安穩而平靜,五官精緻得令人屏息,他雖然不至於動心,但也不能久凝,否則何時會掉入被迷惑的深淵,他也沒有把握。
他別開眼,卻在此時,感受到一雙手臂不客氣地摸上他的前胸,他怔了怔。接著,一雙玉腿湊近他的腰間,他瞪大黑瞳,倉惶想退開卻被她的四肢給纏住!
夜靈似乎是不自覺地朝他的身軀攏靠取暖,絲毫不覺有異。就像一個黏皮糖,沾著了他便不放手,而且有愈來愈過分的趨勢!
「喂,喂……」他想要搖醒她,可她皺眉之後又偎他更緊。如果他有能力手刃她,他一定會很樂意施行。「喂!醒一醒——」
她嚶嚀了一聲,似乎在夢鄉中被擾醒覺得不甚愉快,有些不耐煩地快速出手——「咚咚」兩聲,點了他的穴道。
剎那間,他傻眼地平躺著,全然不能動彈,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能隨便她依偎著他的體溫,此刻她就算把他當成布娃娃翻來翻去,或是把他剝個精光,他也無力反抗。
可惡!怎麼會有姑娘家這麼不知羞?這是哪門子霸王硬上弓的手段?
耿千寒的臉色不再泛紅,而是可怕的鐵青了!
她說對了,該擔心「清白」的人,是他。
翌日,夜靈清醒之後,立刻迎上耿千寒猶如困獸的眼神,她噗一聲笑了出來,解開他的穴道後,安慰似的道:「我會負責的。」
孰可忍,孰不可忍!耿千寒不自量力地與夜靈打了起來,結果自然是慘敗。
之後,夜靈便開始教授他更上一層的功法,耿千寒練功之餘,去附近砍了好幾根木頭,拼拼搭搭成一座新的木床。
「你在做什麼?」夜靈納悶地開口。
「打造新的床榻。」他認真地說。
「給誰睡?」她環著雙臂,不怎麼愉悅。
「給你睡,反正我倆不適合同床而眠。」他手腳繼續忙碌著。
夜靈走上前,屈指敲了兩下新的木榻,撇了撇唇。「我不喜歡這個。」
她手掌一個使勁,床榻便碎成好幾段,連帶把耿千寒給震到一旁去了。
他看著滿地的碎木頭,忍住怒意。「那舊的給你,我睡新的。」
「你造一個,我毀一個;你造兩個,我便毀一雙。」她輕輕一笑。
「反正對我而言,這不是什麼難事。」
耿千寒咬了咬牙,轉過身。「那我以後睡地上。」
「此處石地偏寒,睡眠為非運功期間,要是寒氣侵入筋骨,功力容易減退哦。」她頭頭是地道分析著,帶了一點威脅的意味。
「我們為什麼非睡在一起不可?」他回眼瞪她。
夜靈又笑了,這回沒發表意見。她望著天空,捂著胸口,嘴唇頓時有些慘白。「上回給你的抑毒丹,應該還剩一顆吧?」
突然改變了話鋒,令耿千寒有些錯愕,但她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他敏銳地發現事情不對勁,馬上掏出抑毒丹,攤開掌心。「在這。」
她走上前,歎了口氣,無奈地接過,干服吞下。
「你……」他愣愣地看著她。
「我啊……」她彎著眼睛,揚起唇角。「和你一樣,身上也有七血毒。」
第3章(1)
秦煙躺在床上,迷濛地睜開眼,彷彿作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夢境中出現了什麼她記不清楚……只知道自己的心口竟然酸酸疼疼的,好難受。
「寒……」她迷迷糊糊,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終於醒了啊。」齊紫英笑容滿面地坐在床緣,把著她的脈象。「你把你師父給急壞了,他正在幫你煎藥,等會兒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