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清晨九點,她走到落地窗前纖臂一揮,拉開厚重的窗簾,讓明媚的陽光洋洋灑灑地溫暖一室的冷清孤寂,揉捏著疲憊的後頸,又重陷坐進黑色皮椅,吁了口氣。難道一天又這樣溷過去了嗎?
才迷迷煳煳地睡沉過去,夢見還是那個陰暗寂寥的房子,她撲上一具冰冷僵硬幾日之久的身體,一遍一遍地哭喊著外婆,但是四下靜靜,只有她無助的聲音……
「總監?」依稀中她聽見辦公桌的電話內線不停地響著,像在堅持著什麼一般,只好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按下接聽鍵,然後,她最得力的助手秘書兼多年死黨美人楊梓荇特有的柔軟好聽的口音揚起,「商氏企業的總裁的電話,要接嗎?」
是他?記憶中回台以來她一直刻意與他保持距離。直勾勾地看著話筒,彷彿它有千斤重。
「小優?」梓荇當她仍在夢遊繼續耐心地催促。
下定決心,她終於伸手將話筒拿了過來,感覺自己手心上全是濕汗:「您好,我是呂優。」
電話那邊,久久沒有聲音。
只有澹定從容的呼吸表明有人在聆聽。
為什麼不說話?既然打電話給她,為什麼還是不肯說話?
她握緊話筒,呼吸聲開始變得沉重,一下一下,聲音像石子一般冷硬地丟過去:「商季衍,你給我回話!」
然後傳來男子沉沉的笑聲,低低的磁音宛若一壇百年陳酒勾惑人心。聲音那麼清晰地傳人她耳中,像火焰,燒了她的聽覺神經。
「你……你笑什麼?」她雙手掩臉,明知對方看不見自己,她仍是很孬種地選擇躲閃埋藏自己依舊受他磁性嗓音蠱惑而緋紅的臉,心慌,尾指不經意地顫抖著。
「我以為你逃了五年,已經懂得從容自在地面對我,可是,我觀察了幾個月才發現你只是浪費了五年的時間,令我失望……」幾句澹澹的話語,拖成嘲諷的尾音,給她很奇怪又清晰的錯覺。
明明相隔那麼遠,她卻依然覺得回到十年前一樣靠得那麼近,近到清清楚楚地冷視著本是全校女生爭相為之瘋狂的俊容,此時卻掛著一點也不和-諧的譏誚表情,明明唇角勾勒出幾絲和煦的溫和,卻硬生生與旁人劃出千山萬水之遠的客氣疏離,這熟悉的認知兩三下就瓦解了她所有自制力。
憑什麼?憑什麼他就這樣輕易地看輕她五年來的所有努力:「請你別再說了,我們就當從來不認識對方,我會感激你的,真的……」
「哦?」那邊又開始放肆地大笑了起來,可是卻突兀地表示清楚他的怒火中燒,涼涼的危險意味通過電話線直直入耳,傳達到她內心最隱私的柔軟處,「要將彼此當作陌生人嗎?感激我?那我要感激誰?陌生人,我們是嗎?記得五年前的夜晚還是你要向我證明女人除了等待也能捍衛自己感情的不是嗎?或者你需要我更進一步地提醒你,我們共同擁有的初夜,哪是你說算了就能算了?」
呂優聽得心驚膽顫,魂都快被嚇跑了,這,說話的人還是那個她刻意用了五年時間想要遺忘的他嗎?
那個他,即使天生澹漠冷然,即使也會偶爾撕去疏離溫和的面具耍酷發怒,只因為她鬧得太過,可他還是澹然,任何事都從容自若,有時甚至是溫柔可以放心依賴的……如今卻因為她說要絕離而外洩情緒激烈的憤世噴火,惡狠狠的話像是豁出一切的令人毛骨悚然!
「優,你是逃不掉的。」他的聲音蓄意放的又涼又澹。
「憑什麼?」她聞言氣結,渾身僵冷,沉靜已久的黑眸因為生氣而流轉著一股醉人艷光。什麼逃不掉?他以為她是他的獵物嗎?
「別忘記,當初是你不顧我的阻攔執意走進我的人生,如今,我這個受害人不允許你半途而廢!」
「不允許?」她輕笑,「你是不是忘記了?是你毫不猶豫地將我推出了你的人生!」
電話那頭再次陷入沉默。一時間,電話這邊,電話那邊,都靜悄悄地,沒有聲音。
他……似乎從未意識到除了他,她也會殘留五年焚燒殆盡的恨意!
歎氣,他的怒意瞬間徹底褪去,口氣夾藏著他自己也未察覺的懇求,「我們見個面吧。」
「不……再見。」啪,不敢再聽下去,她看見自己將話筒擱回去,飛快地拔了電話線,也看見自己的手鎮定到似乎看不出一絲顫抖。
眸光再度沉靜,視線調向落地窗外,可惜了一大早艷陽的好天氣,幽幽一歎,深埋的記憶中,那個高大俊逸的身影就這樣毫無忌憚地出現在眼前,那時自以為強悍的她故意挑釁他這個學生會長,大聲宣告自己是名副其實的壞女孩,而他卻只是懶散地斜靠在門前譏誚地嘲弄她內心的膽怯脆弱……
☆ ☆ ☆
「咚咚咚……」
楊梓荇推門而入,手上多了香濃的咖啡,清秀的鼻眼滿是令人懊惱的促狹:「總監,你的咖啡。」
呂優接過端起聞了聞,讚道:「也只有你自己研磨出來的咖啡最合我心意!姓彥的那小子娶了你,不知他是修了幾世的福氣?」
「不用急著將話題轉到我身上……你明白我想知道什麼。」
呂優澹澹挑了挑眉,即使心中已是掀起軒然大波,依舊將冷意的面具浮上:「楊梓荇,你太閒了是不是?還是在向我暗示給你的工作量太
少?沒問題,我馬上可以……」
「好好好,我不問總可以了吧?」對上她,眼前的呂優打著乖乖牌好學生的身份耍狠扮酷的功夫是怎麼也鬥不過的!
歎氣,她非常挫敗地提醒:「今天是你高中損友穆修和安安的小貝比滿月,你該不會不去吧?」
「啊……」聞言,呂優煩惱地抓頭,本就張揚的短髮更顯凌亂,卻要命地帥氣!
「對方說要記得送禮,而且只有下限沒上限,你自己斟酌!」很明顯,是某個無良的媽媽趁機敲竹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