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冷宮逍遙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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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進宮那天的情景,對周夏瀲來說,恍如昨日。

  她還記得,那時有一條長長的大紅地毯從玄武門鋪展開來,一直到她的棲雲宮門口,彷彿是一條通天的快捷方式。

  人們都說,周丞相的女兒不知交了什麼好運,竟一入宮便被封為「貴妃」,這在夏楚國史無前例。

  更讓人嫉妒的是,睦帝趙闋宇還另給了她一個封號--「儷」,取「伉儷」之意。這讓皇后聞之色變--就好像,他認定了她是他今生唯一的妻。

  封妃大典那日,連染病臥於床榻的肅太妃都扶車遙觀。

  聽聞,肅太妃的口裡含糊地念著一句話,說的究竟是什麼,眾說紛紜,有人說是「紅顏禍水」,有人說是「紅顏薄命」。

  無論如何,都像一種不祥的預言,肅太妃是季漣族女子,年輕時善使一些巫蠱之術,因此,這話格外令人膽戰心驚,生怕哪天便成了真。

  果然沒過半年,那些曾經嫉妒她的人,就眉開眼笑了。

  就像入宮那日一般,此刻,周夏瀲面前依舊是一條紅色的路徑,然而,這次並非是大紅地毯,只是落花混合著凋零的楓葉。

  這次,這路徑也不再通往棲雲宮,而是通向冷宮。

  周丞相因涉及賀將軍謀反一案,而遭削職流放,滿門受累,就算周夏瀲身為貴妃,亦不能倖免。

  然而不知為何,她此刻心情卻格外輕鬆,彷彿之前壓在頭頂的壓力蕩然無存。

  過去那些嫉妒與審視的目光、那些背著她的竊竊私語與莫名訕笑,都讓她有如芒刺在背,如今,她終於可以好好享受這秋日的美景。看著明透的陽光從雲端直照下來,她感覺愜意舒心。

  待在冷宮也有段時日了,周夏瀲覺得,冷宮並沒有人們傳說的那般可怕,至少所謂的蛛網積塵她沒看見,院子裡的落花、楓紅多了些,倒有些淒美,別樣新鮮。

  站在一株樹下,她忽然想起,之前與睦帝趙闋宇的一個約定。

  「過幾天就是『寒露』了吧?」她問打掃的宮婦。

  這裡的宮婦並不常常出現,不像她在棲雲宮時見到的那般勤快。不過,隔三差五的也會拿著掃具立在院中,依舊稱呼她為「娘娘」。

  「是的,娘娘。」宮婦欠了欠身,態度有些冷淡。

  「寒露之日,能看到北芒星嗎?」周夏瀲又問。

  「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宮婦答。

  「皇上說,寒露之日能看到北芒星--他不會騙我的。」她微笑著,彷彿被勾起了什麼溫暖的記憶。

  「既然皇上這樣說了,那自然是不會錯的。」宮婦回應。

  「到那天,這院子得打掃得乾淨些。」周夏瀲忽然道,「皇上說,要陪我一起看星星的。」

  宮婦猛地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彷彿在看一個瘋子。

  「怎麼了?」周夏瀲有些不解。

  「娘娘忘了,這裡是冷宮。」宮婦再度欠了欠身,繼續低頭打掃,乾脆利落地結束了這番在她聽來頗為無聊的對話。

  周夏瀲卻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原來,這就是冷宮與棲雲宮的區別。

  在棲雲宮的時候,她隨時能見到趙闋宇,甚至,就算她避不見面,他還是會出現在她眼前。

  但在這裡,在這冷宮之中,他的出現卻是世上最最怪誕荒唐之事,連一個宮婦都知道。

  她怎麼還能指望一切如前?

  她,真傻。

  第1章(1)

  從小到大,周夏瀲一直覺得自己很傻。

  見過她的人都說她徒有美貌,腦袋空空。這種說法,起初只在親朋好友之間流傳,最後卻蔓延至整個京城,人人都知道周丞相家的大小姐是個美麗的草包。

  她的妹妹周秋霽是天生的才女,七歲會作詩,十歲出口成章,隨隨便便說幾句話就能把她比下去。

  另一個妹妹周冬痕是習武的天才,五歲便被退隱江湖的某位世外高人看中,帶往非常神秘的地方學習絕世武功,每年回家一、兩次,冬天時,戴著白色的面紗站在雪地裡,輕輕一躍就能摘到枝頭上的紅梅,姿態若仙。

  周夏瀲覺得自己沒有什麼能比得上兩個妹妹,除了容貌。

  本來,在妹妹們沒有出世之前,父母對她寄予極高的期望,給她請了最好的師傅,仔細教她琴棋書畫。

  但她覺得,無論琴棋書畫,對她而言都像一座高聳難攀的險峰,她只能站在山底下眺望,然後便放棄了。

  後來,她開始學習背詩,那時她已經九歲,卻常常把好幾首詩弄混,不但記不清它們的名字,更別提詩歌的作者。她的師傅總非常嚴肅地站在她面前,每當她背錯一個字,便拿戒尺打她一記手心,然而這樣的懲罰最後不得不放棄,因為她背錯的字句太多,再打下去整隻手會鮮血淋漓。

  既然文的不成,父親轉為讓她試試習武,特意請來個都頭教她。

  一日,都頭要她用地上的小石子射空中的小鳥,她記得自己站在夕陽裡,手中灰白的小石子被餘暉染成金黃色,讓她想到了外祖母房裡的魚缸,那裡面,也有類似的小石子,浸在水裡會呈現五彩繽紛的顏色。

  然後,她哭了起來,因為她想起外祖母過世的事,外祖母去世後,那魚缸不見了,據說,被母親扔了。

  她的哭聲漸漸響亮,淚水止也止不住,嚇壞了都頭,以為是自己教導無方,第二天都頭便匆匆辭了職,留下話說,大小姐太過嬌氣,不宜習武。

  從那以後,周夏瀲便成為一無是處的草包,周丞相和夫人想再讓她學些什麼,卻怎麼也想不出還能讓她學些什麼。

  但對周夏瀲自己而言,她的生活可以無憂無慮,形形色色的師傅彷彿在一夕之間從她眼前消失,父母不再逼她做什麼,她也不必再學些什麼。

  她可以整天坐在秋韃上,從晨曦直至日暮,看著天際劃過一道雨後的彩虹,遙想自己的未來。

  但關於她的未來,周丞相夫婦不再有什麼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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