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彎下腰拉起她的手掌,本就不細膩的手掌,此時全是被針戮出來的紅點,她皮膚又白,看來分外驚心,「原不擅長做這個,何苦把自己弄得這麼傷?」
她感到一股酸澀,從心底直直地竄到鼻端,差點惹紅了眼眶,「我傷我的,與你有什麼關係?」
宋行奕握緊她的手,深邃的眼晴定定地望著地,歎了一聲,「要是真沒關係,倒也簡單了。」
她掙扎著依舊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他握住了不放,輕聲說道:「寄雪的荷包,不是那樣的意思。」
谷思如頓住,半晌,氣哼哼地說道:「你又知道她不是那樣的意思了?」特意挑在花夕節送他荷包,不是那種意思,會是什麼?
「相信我,如果是那樣的意思,我一定不會收的。」
一直像是有把火在燒著的心,突然變得安靜下來。
他彎腰與她的眼睛平視,定定地看著她,「這樣,你還不肯把你的東西給我嗎?」
「哪裡有這樣無賴的人?與她帶著幾分氣惱與幾分愉悅地抱怨道:「你又知道我有東西要給你?」
宋行奕不說話,只是微微地笑著望著她。
在那樣溫柔的笑裡,谷思如生平第一次感到害羞,囁嚅地說道:「我……我的可能沒有蕭寄雪的漂亮。」就算再不想承認,這是事實也得承認。
「沒關係,是我想要的。」
她抬起頭看著他,「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知道的。」
「那你知道我今天送你禮物,代表什麼嗎?」
他沉默了會,在她緊張的眼神中,微微地點頭,「知道的。」
「那你還想要嗎?」
「我若不想要,你會怎樣?」
她立刻翻臉,從懷裡拿出自己繡了半個月才繡好的荷包,塞進他的手中,「管你要不要!反正你一定要收就對了!」
零零碎碎的布料躺在他的掌中,被風一吹都散了開來,那一瞬間,他們都怔住了。
谷思如這才想起來,剛剛自己太生氣了,把辛苦做好的荷包用劍給絞碎了,如果不是最後想想捨不得,把那些殘破的布料收起來,恐怕此時,連這些都沒有了。
可現在有這些,真的比較好嗎?她望著那看不出原形的布料,首次感到不好意思。
「這個是……」饒是宋行奕再天資聰穎,他也無法從那一堆殘破不全的布料裡,看出原來上面繡了些什麼。
「這個……」谷思如臉皮再厚,也不可能送給喜歡的人這樣的東西,她伸手忙要搶回來,宋行奕卻閃了開來。
「送人的東西豈有要回去的道理?」
「這個已經壞了,我再繡一個……」
「不用了。」他握住她要再搶的手,「我很喜歡。」
「胡說!連模樣都看不清楚,怎麼會喜歡?」
「讓我喜歡的,是你的心意。」他攤開她的手,撫過上面那紅紅的被針扎過的痕跡,「谷思如。」
「嗯?」
「我心裡很歡喜。」
她那些不高興,徹底地消失了,「真的嗎?」
「嗯。」
那甜甜的笑容,又重新出現在谷思如的臉上,「宋行奕,我也很歡喜。」她知道他是對她好的,他那樣的性子,對任何人都很好,可她卻知道,他待自己是不同的,就是這樣的感覺,才讓她這麼多年來,一道都沒有放棄。
其實事情很簡單的,他小小的一點鼓勵,就足以支撐她朝他大步地飛奔。
就如現在、就如此刻。
她與他並肩坐在光滑的石頭上,細細的月牙兒已經爬上了遠方的山谷,清澈的湖水映著未褪的晚霞,微風一拂,泛起粼粼的波光,像是被攪動的水銀一般,如夢似幻。
谷思如的心就像那湖水一般,明媚而柔軟,最愛這樣的時光,只有他與她在一起。
「宋行奕。」
「嗯?」
「我可以繼續喜歡你嗎?」
宋行奕沉默了會,「我若說不可以,你會聽嗎?」
「不會。」
他失笑,「那為何要問?」
「因為你若是答應了,我會開心。」
「……」
「宋行奕。」
「嗯?」
「蕭寄雪她喜歡你,是吧?」其實她想問的是,「你也喜歡她嗎?」可她不敢。
呵呵,天不怕地不怕的谷思如,居然也有不敢的事情。
「她今天送我荷包,不是那種意思。」他說得極慢,一點點地斟酌著如何說會比較好。
這是宋行奕第二次跟她解釋,關於那個荷包,關於蕭寄雪。
「那是什麼意思?」明明今天是花夕節,若是有別的意思,大可不必挑今天來送,還說什麼聰明,男人都是笨蛋!
他又沉默了會,「事關她的隱私,我不方便多說,我只能說,那個荷包,只是單純的荷包,沒有任何意義。」
她雖然依舊沒有搞懂,但己經沒那麼介懷了,至少,他肯跟自己解釋,她已然滿意。
「我繡的荷包,不如她的。」雖然不喜歡蕭寄雪,但該承認的還是要承認,蕭寄雪是出了名的才女,大家閨秀,她的父親官拜翰林,從小到大她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其實說起來,她才是真正與宋行奕相配之人。
只是這世上,配又如何,不配又怎樣?她谷思如只知道,她喜歡身邊的這個男人,她在努力地向他靠近,她相信有一天,她也可以讓宋行奕像她喜歡他一樣喜歡自己。
更何況,他待她不同,今天過後,她更加清楚。
「嗯,這是事實。」
他贊同的話還未落音,就得到她的怒目而視,她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他這樣直接認同,她又有些生氣。
宋行奕失笑,真是個愛生氣的傢伙,脾氣太壞,「可收到你的禮物,讓我心歡喜。」
輕鬆的一句話,又安撫掉她的怒氣。
「真的嗎?」
「嗯。」
她笑得分外燦爛,也分外開心,望著月光下他溫潤如玉的臉龐,一時衝動,直起身子,在他的唇上快速地吻了一記。
雙唇相印的那一瞬問,兩人俱是一怔。
她的唇離開,兩人對視的眼眸交織在一起,複雜而難解,半晌過後,她一點點地再度靠近他,看著他眼瞳裡的自己越來越清晰,最終,她的唇再次與他的相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