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堂裡的書不多,只有兩排書架子,卻是高級紫檀木做的,她取下其中一本,翻了翻,快速讀過一遍。
拜託,何必搞得這麼神秘,不過是愛情小說嘛,只是情節翻來覆去差不多,公子、小姐相約後花園,你笑一笑、我點點頭,然後感情越來越深刻,終於,他們不顧父母反對雙雙私奔,然後圈圈叉叉、咿咿乀乀……結束。
她終於見識了一回古代艷本,字數不算多,情節SoSo,情色場面嘛……
雖然她未成年,但不得不說一句公道話,比起現代的小說,只有三個字可以形容——小兒科啦!
如果讓她來寫,肯定精彩得多……呃……靈光閃過,讓她來寫……是啊,讓她來寫!就讓她來寫吧,她終於找到能夠養活自己的工作了!
她趁空又多讀了幾本,直到小夥計送走前一位客人,進內堂趕人,賀心秧向夥計投過去挑釁的目光,倒讓夥計不敢唐突。
她不疾不徐地挑了本小說,打算帶回去當參考工具,在夥計不解的目光中,走到櫃檯,老閱發覺一個女子竟然想買艷本,嚇得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賀心秧才不理會他的驚訝,出聲便問:「老闆,倘若我有艷書想賣,您能出得起多少銀子買?」
老闆上上下下,徹底打量了她一番,猜測她的來歷,她看起來不似小戶千金,說話口氣卻也不像普通百姓,只是那身衣裳可知出身不高,若非刻意隱藏身份……細細思量後,他誠意解答。
「那得看那本書印過多少本,倘若數量大,藏書的人多,自然不值錢,就像你手中這本,了不起也就一兩銀子。」
印過多少本……他指的是二手書,原來艷本在這時代奇貨可居,便是二手也值一兩銀?
迅速盤算了下,不由得暗自生喜,在出版品還不算旺盛的時代裡,這可是個能獲取暴利的行業啊。
「倘若尚未付梓呢?」
「姑娘指的是手稿?」他難以置信地看了看賀心秧,還以為她家裡有兄長留下的藏書,想拿出來換銀兩,沒想到……
賀心秧緩緩點點頭,證實了他的猜測。「沒錯。」
老闆忍不住露出臉上的笑紋。
如今士子自命清高,讀書人口口聲聲風骨,誰肯紆尊降貴寫艷書,誰不希望寫下可以流芳百世的治世好文,可私底下,艷書人人愛看得很。
這幾年來,賣來賣去,也就這幾個版本,沒了新鮮貨,客源自然少,他不得不每半年上京城補貨,可這一來一往的,成本大大增加,倘若有人可以提供手稿……
「姑娘怎有手稿?」
本來一出口,她就要實說——姑奶奶別的不成,寫稿子還難不倒我。
可後來想想,如果累積的被害經驗,還沒讓她學會話到舌尖繞三圈的功力,她就真的活該倒霉一輩子了。
賀心秧露出一臉莫測高深的微笑,娓娓說道:「我家公子本是京城人士,公子寫艷本而聲名大噪,沒想到竟惹來匪徒覬覦,因此遷居鳳舞城,決定改名換姓,重起爐灶,倘若老闆願意為我們保密,倒是可以試著做做生意。」
寫艷本、聲名大噪……短短七個字,老闆的心臟猖狂急跳,如果她所言不虛……莫非她家公子是那位前陣子消聲匿跡的陶陶?
「我可不可以先看過稿子,再決定買或不買?」他心底已是狂喜至極,卻還是回答得老成持重。
「自然可以,不過我想先知道這樣一本手稿,老闆有多少誠意,願意花多少錢買下?」
言下之意是,倘若老闆誠意不足,她便不想浪費時間和他打交道,反正這鳳舞城裡又不只他這家書鋪。
心思轉過幾圈,老闆連忙拉起笑顏。
細審她落落大方的談吐氣度,老闆心底暗忖,看來她背後的公子爺,就算不是陶陶,也必是大有來頭,假使他壓低價錢,定然會被看穿,可是價錢拉高了,萬一書賣得不好、賺不回本錢,這可是他頭一回將書付梓……
他皺起眉頭,考慮好半晌後才緩慢回答,「一百兩銀子……如果稿子能用,就一百兩銀子買斷。」
他誆她年幼無知嗎?方纔那男客,不過買兩本書就付了五兩銀子,她還不曉得那書是新是舊、刷過多少版呢。
這個時代,人工便宜,想來印出這樣一本書也花不了太高成本,東扣西扣,她就不信這樣的艷本只能賣一百本。可她沒打算將心底的盤算講出口,說不準她還算得太客氣了呢。
因此她笑了笑,用買賣不成仁義在的溫婉口氣道:「老闆,日後路上相遇,再一起喝杯茶水吧,今日叨擾了。」
話撂下,她旋身就要走出書鋪,老闆一見,立刻快步上前擋住她。
「姑娘,有話好說,若是老朽有什麼不敬的地方,我在此跟姑娘道歉了。」
「說什麼敬不敬的,老闆有困難,我怎能為難您老呢?若不是公子打算重起爐灶,不計較過去的收入,老闆這價兒……」她搖頭歎氣。「對我們公子來說,可是羞辱了呢。」
「要不,一口價,一百五十兩,姑娘覺得呢?」
「不成。」
「那姑娘說說,令公子的條件是什麼?」
「這鳳舞城呢自然是比不上京城,況且這是公子重提筆墨的第一本書,本就不打算為難老闆,就這樣吧,一百五十兩只能印一百本,老闆印超過一百本之後,每本我們要抽一兩銀子,倘若老闆在本數上動手腳,這種事,我們也不好告官,只不過老闆也別怨咱們無情,下一本就甭談了。」
老闆心底飛快撥了幾下算盤,這蜀州頂多賣個上千本,若姑娘沒誆騙他,她家公子在京城聲名大噪到讓匪徒覬覦,那稿子肯定是引人入勝的,說不定他可以把書賣回到京城,如此一來……
「成,請姑娘回去向公子爺說一聲,這第一本,大家試試彼此的誠意,若是賣得好,咱們第二本重新議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