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親手把你交給宮展,囑咐他,好好照料你長大,便是他手段再高,也不可能欺瞞宮節和吳氏,自他們眼皮子底下換了兒子,卻全然不知,何況當時真正的宮華已經死去。說,那個宮節到底是何人假扮?」
宮華……不,是蕭霽,他面有難色地看著咄咄逼人的蕭瑛,這種事他要怎麼說才能解釋得清楚,可眼下不解釋哪成?
「他的確不是宮節,她是宮晴,宮華的小姑姑。」
這幾句話讓慕容郬的心湖掀起萬丈波瀾。宮節竟是……女子?
難以言喻的情緒一古腦兒湧上,像前仆後繼的大浪,打得他頭昏腦脹,滿腦子裡只容得下一件事——宮節是女子、宮節是女子……
同樣的震驚也壓上蕭瑛的心,他不是宮節而是宮晴,那麼……兩個女人怎能成親?換言之,成親只是臨時之策,不管是為了替宮晴隱瞞身份、為幫蘋果隱瞞懷孕事實,都能達到效用。
說不出胸口那個感覺是什麼,是失而復得的歡喜,還是事實迫人的震撼?
可是不對……不通,還有哪個部分是接續不上的……
蕭瑛舉杯,喝光滿盞茶水,他轉著杯子、閉上眼睛,細細分析……半晌,他放下杯子,沉聲問:「難不成你打算說服我,當姑姑的會認不出朝夕相處的小侄子,還是要讓我相信,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竟能通古今、知政事,斷案如神,見識遠遠超過大部分男人?」
蕭霽死死咬住下唇,實情如果能夠講得清楚,他早就將一切都招了,哪會兩邊瞞、雙方騙,弄得自己裡外不是人。
「不想說?你這是在維護誰?宮家嗎?你真把自己當成宮節的兒子、宮展的孫子了?」
蕭霽苦了舌根,不是不想說,是說不清吶。六皇兄又沒穿越過,這種事沒親身經歷,誰會信?
蕭瑛的耐心很好,但事關賀心秧,先前他會對宮節衝動,現下自然會對蕭霽咄咄逼人。
「也好,你就當自己是宮家人吧,好好去念你的書,考你的科考,安安分分當個官兒,終此一生。」說著,他轉過頭,再不看蕭霽一眼。
「六皇兄,不是……」蕭霽被他急得想跳腳,問題是,跳腳蕭瑛也不會放過他。
「不是什麼?這幾年來,我冒著生命危險為你謀畫,為父皇留下的一紙遺詔,傾盡全力要扶你登上大位,沒想到你連幾句實話都不肯講,我這是何必呢?何必讓自己腹背受敵,一邊應付蕭栤,一方面還要應付你這個白眼狼。」
這段話又讓慕容郬再大吃一驚,之前所做、所佈局之事,他竟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蕭霽鋪路……
消息雖震人心,可這麼一來,許多他想不通的謎底全揭開了,難怪當初一個區區七品縣官遲遲未上任,蕭瑛會派出大批暗衛找人,因為他在意的不是那個七品縣官,而是蕭霽。
難怪他方表達欣賞宮華的勇氣,蕭瑛就慫恿自己收人為徒。
難怪那紙早已無用的遺詔,他會小心收藏。
難怪他會親自幫宮華上課,還出面將那些退隱的當世大儒聘來,指導宮華朝堂政事……這一切一切,都是在為蕭霽的帝王之途鋪路啊。
蕭霽看看蕭瑛,再望望慕容郬,苦啊苦,他怎麼就變成白眼狼了?!
他吶吶道:「六皇兄,我從沒欺騙過你任何事,除了這件……因為它真的是不好說啊。」
「既然不好說,就別講了,勉強人的事我做不來。」蕭瑛冷笑兩聲。
蕭瑛話說完,慕容郬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他做不來勉強人的事,誰做得來?連自以為心計深重、權術高明的皇帝都被他耍得團團轉,硬把「不甘不願」的六皇子召進御書房起復,他還說不會勉強人?
「六皇兄……」
蕭霽被逼到底線了,退兩步、再退兩步,不明所以的人都以為他想奪門而逃,偏偏蕭瑛就是把人給看得透透澈澈,知道他不是想逃,而是內心萬般掙扎,不知該如何解決眼前的困境。
「回去吧,既然你不能全心信任我,那我也沒什麼好講的。」蕭瑛起身,就要往門外走去。
終於,蕭霽恨恨一甩頭,在蕭瑛出門之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蕭瑛轉過頭,冷冷掃他一眼,「決定和盤托出了?」
「是。」蕭霽痛苦萬分地低下頭。
蕭瑛滿意地坐回位子上,向慕容郬投去一記勝利的目光。慕容郬看著兩人,嘴巴撇了撇,搖頭,早晚都要妥協的嘛,何必演上這一場,蕭霽怎麼贏得了這隻老狐狸。
「六皇兄、師父,我發誓,接下來的話不是怪力亂神、不是胡言亂語,如果六皇兄和師父肯細細分析,定然能夠分析出我所說的不是謊言。」
還沒開始說呢,就擔心他們認定他說謊,這是哪門子心思啊。
不過蕭瑛和慕容郬都沒多話,兩雙眼睛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
蕭霽拉直了眉頭,吞下唾液,遲疑了須臾才開口,「五年前,六皇兄將五歲的我送進宮家,宮家上下對霽兒疼愛有加,霽兒也將他們當成親人,年初,收到朝廷派令,宮節領著全家赴邑縣,沒想到會在王家口遇賊人,當亮晃晃的刀子落下,我的身子感到一陣劇痛,便失去知覺,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沒想到醒來,竟發現自己變成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那是一個比我們這裡晚了千百年、教人無法理解的時代,那裡有電視、計算機、汽車……所有我沒見識過的文明。
「我拚命學習、拚命吸收我們這時代沒有的知識,我以為自己會在那裡重生、長大、年老、死去,沒想到五歲那年一場莫名其妙的病,我昏迷了,再次醒來,發覺自己又變回了霽兒,過去的那五年就像場夢,而我竟回到了被賊人砍傷的那天,最不可思議的是傷勢竟不藥而癒。」
「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