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唱一面笑,像是瘋了似的,可那平靜的面目卻看不出半點瘋狂的張揚。
「蕭瑛,剛認識慕容郬的時候,他那張臉那麼方、表情那麼冷,我直覺就想喊他喬峰,北喬峰、南慕容嘛,偏偏那樣一張刻板臉,竟然學人家複姓慕容,慕容復雖然是個梟雄,可怎麼說也是個翩翩美公子,慕容郬哪裡像啊,害我失望了好大一下。
「沒關係,他不叫喬峰,我們家兒子叫好了,喬峰可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呢,而且他運氣好好哦,有個阿朱愛慘了他,如果有個女人像阿朱那樣愛我兒子,我這個婆婆一定會努力給她疼惜……」
慕容郬和宮晴進屋的時候,剛好聽見這段,慕容郬皺起眉頭問:「我長得比慕容復糟很多嗎?」
聽見他的聲音,賀心秧轉過頭,和宮晴齊齊看他幾眼,咧開嘴笑了,異口同聲回答,「是差很多。」
賀心秧又補上幾句,「幸好差很多,不然王語嫣看上你,晴就要失戀了。」
賀心秧的話讓宮晴紅起臉頰。
她和郬的事,還是蘋果幫忙促成的,沒想到她還來打趣自己,沒道義的傢伙。宮晴向前幾步,抱起不斷搞破壞的妹妹。「你在做什麼?」
「幻想。」賀心秧回答。
「幻想什麼?」
「幻想如果蕭瑛今天回來,我就要對他說:『唉,終於記得回娘家了,腦子還不算太壞。』蕭瑛肯定會說:『我是男的,不是女的,大年初二該回娘家的是你,不是我。』
「然後我就叉起腰,用力戳上他的胸口,用茶壺的姿勢、很潑婦的口氣罵他,『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兒子、女兒都幫你生齊了,八人大轎還沒上門來,你可別以為我會當祝英台,來個生不成對死成雙。』」
她叨叨說了一大串,然後笑開。「糟糕,我的作者病犯了,現實和幻想混淆成團。」
宮晴把妹妹交給了郬,轉過身,伸手將她抱進懷裡。
「沒關係,現實和幻想本來就同時存在於我們的生活空間。」
賀心秧滿足一笑,真好,有宮晴可以理解她。「晴,有一次,蕭瑛誇我是個很聰明的女人。」
「你本來就是。」
賀心秧搖頭說:「被聰明的人誇獎聰明,是件很尷尬的事,就像愛因斯坦誇獎豆花妹聰明,林志玲誇獎如花很美麗,帕華洛帝誇獎郁芳的音樂素養很高級……」她重重歎氣。「在他面前,我半點都不聰明。」
「所以呢?」
「聰明的人會活得比較久,因為他們懂得趨吉避凶,蕭瑛比我聰明那麼多,一定會活得比我久。」她在找理由說服自己,蕭瑛並沒有離開這個充滿人情味的世界。
「有道理。」宮晴贊同她的話。
「我常想,這輩子我做過最瘋狂的事是什麼?」
她突然跳開話題,別說宮晴,便是慕容郬也覺得不知該怎麼接話。
「我曾經在柵欄快放下來的時候,騎著腳踏車飛快衝過鐵路平交道,曾經在颱風來時,跑到海邊看洶湧海浪。」
「的確很瘋狂。」宮晴苦笑,她是好學生、好小孩,永遠都不會做這種事。
慕容郬看向兩人,知道她們說的,正是那個他不認識的世界。
「不,那不瘋狂,那叫做找死。那把頭手伸出窗外呢?算瘋狂嗎?」
「不,那還是叫做找死。」
「沒錯,但找死的是電線桿和路燈。」
賀心秧現在腦袋裡像裝了石頭般固執地相信蕭瑛會回來,摩氏硬度表上破了十,撞到電線桿死的鐵定不會是她。
她說個冷笑話,宮晴笑開,慕容郬卻滿頭霧水,幸好他不是小四,他是不多話的慕容郬,所以他把妹妹放回床上,然後迭高積木,讓妹妹推倒、大笑,幫助妹妹做她人生中第一件瘋狂的事。
「想太多,電線桿砸不斷,只會砸爛你這顆爛蘋果。」宮晴戳了戳她的額頭。
「晴,你做過最瘋狂的事是什麼?」
「有一次月考,眼看著書讀不完,我狠狠灌下三瓶啤酒,醉到不省人事,第二天缺考,夠瘋狂吧。」
「那不叫瘋狂,叫做看開。」
「那你呢,還有更瘋狂的事嗎?」
「嗯……我穿越,然後愛上自己的老祖宗,還愛得死去活來,連山無稜、天地合,這種俗斃的句子,都覺得很溫馨。你說,夠不夠瘋狂?」
宮晴大笑。「我同意,超瘋狂,最瘋狂的是,我和你一樣。」
賀心秧攬過宮晴的肩頭,笑著說:「這才是好朋友,有苦同享、有難同當,有瘋狂一起爆。」
接著她們很有默契地扯開喉嚨大唱,「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話、一輩子【註解:〈朋友〉/周華健,作詞:劉思銘。】……」
兩個女人歌聲都不怎樣,偏偏都唱得很愉快,連玩積木玩得正專注的哥哥也拋下積木,看娘和姨發生了什麼事?
慕容郬同情地摸摸哥哥的頭說:「搞不懂嗎?沒關係,叔叔和你一樣,不是太清楚她們在說什麼。」
在慕容郬歎氣同時,紫屏和苓秋衝進屋裡,外頭飄著毛毛雨,兩人把雨傘往地上一拋,跑進內堂,抓起賀心秧就要往外跑。
明明是春寒料峭的天氣,她們卻跑得滿身大薄汗,眼睛亮晶晶、臉頰紅撲撲,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怎麼啦,是撞上財神爺還是如意郎君,高興成這樣?」
賀心秧一問,紫屏倏地從頭頂紅到脖子根。
不會吧,她不過隨口一問就猜中,她該改行去算命了。
「胡說什麼呀,是王爺、王爺啦!」紫屏手指著外頭,急道。
平時是口齒伶俐的丫頭,這要緊當頭竟是連話都說不清楚。
寡言的苓秋笑了,替她把話補充完全。「我們在外頭遇見小四,他說王爺平安歸來,現在正在勤政殿裡見皇上。」
他回來了?他武功學成、從山谷底下回來了!
勤政殿嗎……好地方,她最喜歡勤政殿……賀心秧笑了,嘴角從臉頰兩側咧到後腦勺,她要改,她人生最瘋狂的事不是愛上老祖宗,而是老祖宗照著金庸定律,變成武林盟主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