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一滴,一件一樁,在在說明賀心秧在蕭瑛心底的位置。
如果她沒跳下谷底,如果沒有一年的朝夕相處,如果沒有幾次捨身相救,或許……他的眼中根本不會有她的身影。
這份比較讓她胸中怒火熾烈,賀心秧不是說不想嫁進王府嗎,為什麼還依依不捨?為什麼明裡暗裡與蕭瑛眉來眼去?這算什麼?
不必懷疑,她猜對了,賀心秧不是不嫁,她只是看不上側妃之位,她的野心比天大。
倘若賀心秧對她出手,自己還有幾分勝算?
王爺身邊那群人肯定是較傾向賀心秧的,撇去她替蕭瑛生下兩個小孩不講,當年是自己對不起王爺,光憑這點,她就得不到太多的支持。小皇帝更不必說,他對賀心秧言聽計從,好像她才是正牌的太后娘娘。
那麼她有什麼?王爺心底那點恩情?後宮一群不受重視的娘娘嬪妃在意?好名聲、旁人讚譽?
不,光靠這些,她贏不了賀心秧,她勢必要再做些什麼……
關倩從不是坐以待斃的女人,過去幾日,她讓小紅、小綠在後宮傳播賀心秧不貞的謠言,只不過謠言似乎尚未傳進賀心秧耳裡,如果傳進去了呢?她會怎麼接招?
自己有沒有可能證明那兩個孩子不是蕭瑛的種?聽說滴血認親的話,只要在清水裡加入油,那麼便是親子,血液也不會相融。
可蕭瑛會同意滴血認親嗎?如果他硬是要偏袒賀心秧到底呢?自己過度動作會不會適得其反,反而讓蕭瑛對自己起了防備?
不行,對付賀心秧,不能自己出頭,她得引別人去做這事,而她只能伏低做小,放軟姿態,這樣才能讓其他人將矛頭對準賀心秧。
至於暗中的陰毒手段……關倩攢緊了眉心,她實在不願意再與柳棄接觸,但這個後宮,能夠幫助自己的,也只剩下他了。
盤算間,針扎入指間,一痛,血珠子凝成,她飛快把手指含入唇裡。
「姑娘是怎麼啦,心神不寧的,這樣可做不好繡工。」陳姑姑放下手上的繡件,細看關倩。
她是個好學生,自己教什麼她便學什麼,半句異議皆無,連日觀察,她發現關倩是個極其柔順體貼的孩子,她窩心、替人著想,沒有心眼,這樣的孩子怎不令人心疼?
陳姑姑雙腿寒氣入侵,每逢下雨便酸痛不已,她從沒抱怨過,但關倩竟觀察出來,塞銀子給太醫院的太醫,求他們為陳姑姑看診,然後日日為她熬藥,那份細心,實屬不易。
這樣的照顧與關心,陳姑姑豈能不動容?
然而除了關倩對自己的盡心盡力外,陳姑姑更加感激她救了蕭瑛一命。
陳姑姑曾經服侍過蕭瑛的母親賢妃,賢妃是個溫柔的主子,性情和王爺一模一樣,賢妃視陳姑姑為心腹,凡事都與她商量,當年賢妃過世,諄諄囑咐她看顧好王爺,可惜王爺遠去蜀地,她只能掛著一顆心,日夜祈求神明,庇佑她的小主子。
如今朝局改變,她能夠親眼看見蕭瑛娶親,心底的那份感激,不言可喻。
這段日子裡,關倩經常提起他們在谷底的生活,那些教人驚心動魄的事兒,每每想起她總要念幾聲佛號,才定得下心。
這樣的互動與關係,讓陳姑姑與關倩之間的情分不只是師徒,更像是母女。
她真心將關倩當成媳婦調教,萬望關倩能為王爺打理好王府,讓他無後顧之憂,好好為朝廷做事,那麼她也算對得起賢妃了。
「姑姑,對不起,是我疏忽了。」關倩眼底飽含歉意,垂眸,淡淡的哀愁浮上臉龐。
「心裡有什麼事,不妨說出來,我同姑娘參詳參詳。」陳姑姑緩聲道。
「前幾日,我去懷寧宮見過賀姑娘……」好半晌她才開口,講兩句卻欲言又止,柔弱的眸子裡閃起淚光。
「發生什麼事?」陳姑姑直了眉毛。
善於察言觀色的小紅忙走過來,義憤填膺的道:「那個賀姑娘仗著皇上看重,竟不把我們姑娘放在眼底,甚至沒請姑娘坐下喝杯茶呢。」
「原是我的不是,沒事先知會一聲就貿然前往,也難怪賀姑娘不待見。」
關倩把錯全往自己身上攬了,可聲音裡帶著哽咽,那份委屈,明眼人哪裡瞧不出來。
「她啊,口氣大得很,也不想想是咱們姑娘賢德仁慈,才願意與她共事一夫,否則王爺早就忘記她是哪根蔥、哪根蒜。況且她到底是不是真與王爺有一段感情,誰曉得,她居然半點臉面都不給咱們姑娘,還硬聲說不肯給王爺做小。」小紅說道。
對賀心秧,她實是滿肚子氣,原本關姑娘要對王爺提及讓她與小紅入王府的事,偏等過一整天,都等不到見王爺一面,小綠出門探聽,才曉得人被留在懷寧宮裡。那個下作的狐狸精吶,真不曉得有什麼好手段,迷得王爺團團轉。
「不願意做小,難不成要做大?」陳姑姑皺眉。一個妓女,竟敢如此娼狂?
「可不是,帶著兩個來路不明的孩子,王爺還肯讓她進門,為的也就是怕良心虧欠,誰曉得她不知好歹,竟想同咱們姑娘爭,真不曉得她心裡在想什麼。」
小紅話說一半,小綠急匆匆地從外頭趕進來,一進門看見陳姑姑,立刻止下腳步,把要說的話給吞進肚子。
人老成精,陳姑姑一眼就瞧見小綠的表情,冷聲問:「有什麼事想說就講吧。」
小綠偷眼向小紅望去,小紅朝她點了下頭,小綠方才大膽開口。
「陳姑姑,方纔我回來,又瞧見王爺朝懷寧宮去了,才剛剛下朝呢,連朝服都沒換下,聽說最近王爺一有時間就往懷寧宮跑,卻從沒繞到這裡看看我們家姑娘,小綠……小綠替姑娘抱屈。」小綠低著頭,滿臉的忿忿不平。
陳姑姑知道那個傳聞,聽說賀心秧曾是花滿樓的名妓,有一雙魅眼,善於勾搭男人,凡見過她的不管年紀老幼,都會被她迷了魂,因此不管是皇上還是王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