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口氣認真、目光認真,態度更是認真得緊,即使他只有十二歲。
皇后比蜀王妃更上一層樓,有企圖、有上進心的女人都曉得應該怎麼選擇,蕭霽灼灼目光望向賀心秧。
對別的女人而言,看見皇后寶座就像蒼蠅看見屎,誰都想沾上一腿,偏偏對賀心秧這種「淡泊名利」、「品德崇高」的人,就算皇后寶座鑲金嵌銀,在她眼中還是一團屎,可惜她不是狗、不是蒼蠅,而是好潔的白雪公主,所以……她敬而遠之。
她淺笑兩聲,把他的提議當成日行一善的笑話,她向他勾勾手指頭,他彎下腰、湊近她面前。
賀心秧道:「問題是我看到你,就想到當年替你把屎把尿的陳年往事,嫁給你,我會有心理障礙。」
這是蕭霽預估中的回答,雖然提問時,他心底裝滿了認真。
眼神黯然,但下一秒,他咧嘴笑了,把才才的話真的歸為每日一善,手指一伸,點住她的眉心說:「我發誓,我現在發育得……和以前尿片裡的風景不一樣,再過兩年,肯定會讓你刮目相看。」
見他痞,她比他更痞。「怎麼看?你還要我替你的龍根包尿布?」
「你、你在說黃色笑話?天啊,孩子交給你帶,一定會被帶壞,還是交給我吧,我來負責他們的教養問題。」
「交給你帶不是更死。」
「為什麼會更死?」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可是想娶你老爸的人ㄋㄟ,亂倫到這種程度,真不曉得哈佛幼兒園的教育是哪裡出錯了?」
「如果出錯,祈鳳皇朝會出現一個偉大的賢君?!」他不以為然的哼道。
「是哦,你還真是個大鹹君。」
說著她抓起他的臉東揉西揉,揉得一塌糊塗,蕭霽受不了,把她的手拔開。
「你當我是小狗嗎?心情爛,就捏來捏去亂玩一通;心情好,丟給我一根骨頭,我就要千山萬水去把它叼回來?」
「是啊,你是最可愛的紅貴賓,好可愛哦。」
她又把手搭回去,蕭霽原本能夠閃開的,可是看見她的笑,他就不動了,任由她揉她捏,只要她高興。
望見他專注的眼神,賀心秧悄悄歎口氣,她怎會不知道他的認真,只是不管他長多大,他始終是她心底那個五歲的小男生呵。
「果果,如果我丟根骨頭,你真的會千山萬水把它叼回來,對不?」
「對,只要你開心。」
「真好,有你這個學生,是我生平最大的成就。」她勾過他的頭,把他抱進懷裡。
「就是咩,有這麼棒的男生喜歡你,還推來推去,你真像個大笨蛋。」他也勾住她的膀子,緊緊抱住她。
「你怎麼可以污辱我?誰說我真像個大笨蛋,我本來就是個大笨蛋。」
如果不笨,怎會一次兩次看上同一個不真心的男人?怎會知道人家不娶惠平郡主,就飛快跑到人家面前搶號碼牌?如果不笨,怎會不管所有人的反對,為他守候等待?
她啊,是從頭頂一路笨到腳底板,無可救藥的大笨蛋。
「要不要吃點補腦的藥膳?我讓御廚準備。」
「不必,多寫幾本艷本就成了。」
「寫艷本可以豐富你的腦細胞?」他蹙眉看她。
「不是,寫艷本可以賺很多錢,而錢呢,是一帖治病良藥,可安神醒腦、明目養肝、補腎強肺……」
「那好,你快點把身子養好,認真寫下幾本曠世巨著吧,看不看能不能名留青史,賽過曹雪芹。」
「放心,我會很快好起來的,為了你們大家,也為了哥哥妹妹。」她作出承諾。
這會兒,蕭霽才總算放下心,起身離開。
拉起被子,賀心秧幽幽輕歎,她真希望自己的再生能力真有那麼強,希望能像上回那樣,狠狠地哭上一遍,然後徹底死心,再不對他心存非分。
躺進床裡,她抱起被子一角,情不自禁的又想起那個夜夜偷渡到床邊的男人。
那個時候,他越來越誇張,兩手環著她,不管橫在中間的碩大肚子,他就是要捧著她的臉,發狠吻、死命吻,好像她是美味可口的魚子醬,一吃再吃、停不了嘴。
她埋怨,說他弄痛了自己。
於是他鬆開她,又側躺得像只美人魚,尾鰭一撥一撥,撩撥著她的腳,而他的手指頭輕輕畫著被他吻得紅腫的雙唇,笑說:「誰讓我那麼疼愛你呢,疼愛疼愛,你越疼我越愛。」
她氣了,翻過身、發狠騎在他身上,要吃魚子醬,她也是箇中高手。
她吻得他氣息不穩、吻得他赤紅了雙眼,雙唇和自己一樣腫,方才鬆開他,學習他的口氣道:「誰讓我那麼疼愛你呢,疼愛疼愛,你越疼我越愛。」
然後拍拍自己的肚子,看著慾求不滿的他,大笑不止。
他好氣又好笑,捏了捏她的臉頰罵道:「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等兒子生出來,看我怎麼整治你。」
「整治什麼呢?我又不是淡水河,再整治也整治不出幾條鮮魚、幾顆生蠔。」
那個時候,他的疼愛寵溺看起來那麼真誠,害她以為他對自己有心、有愛情。
他與生俱來的吸引力,害她成為史上最大膽的賭徒,一口氣把所有的愛情全數押注,誰想得到……死小孩又高喊一回「狼來了」,農夫再度被騙。
早知道假面具已經和他合而為一,早明白他的代表字是假不是真,她怎麼還是那樣大膽,那樣的冒險躁進?
導致如今愛他的心未熄,卻只能高唱一曲手放開,不生氣、不怨怒,死心塌地。
她不生氣,是因為生氣於事無補,只會氣壞了自己,讓身邊的親人為自己擔心;不怨怒,是因為不管那段感情有多少虛假成分,總是她的最初,並且帶給她太多的甜美。
幾十年後,或許她會輕歎一句:曾經,我也那樣真心無悔地愛過一個人。
不能給你未來,我還你現在,安靜結束也是另一種對待。
當眼淚流下來,傷已超載,分開也是另一種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