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些半是怨毒、半是嫉妒的目光,讓她心裡不舒服,可想想也只是因為自己徹底霸佔了蘇景澤這個高貴王爺的一切,得來一些幽怨並不過分。
只有一個人的目光讓她隱約感覺有些不安,那人就是蘇景澤的奶娘,記得剛進來的第二日,蘇景澤很是興奮的帶著自己去見了她,說是從小被奶娘帶大,所以現在奉為義母在府裡頤養天年。
那是一個慈祥的老婦人,面容和藹,滿臉帶笑,雖然臉上有了歲月的痕跡,卻依舊能夠看出當年的美麗,那是一種善良的美,並不是傲人的寒霜花的艷麗,只見她親暱的幫著高貴的七王爺整理外袍,還有些不滿的埋怨他離家太久。
只是這一幕,向幼薇就能夠體諒蘇景澤為何如此尊敬這個老人家,大概是因為,這天家高貴是高貴,可感情畢竟較旁人淡薄了一些,也許在這個男人少年的時候,所能得到的常人觸手可及的母愛,就是來自於這個安靜又美麗的奶娘吧。
他們「母子」二人絮絮叨叨的說著路上的奇聞異事、荒僻的山野風光,還有路上受的苦……就那麼緊挨著相坐,說個不停,好似把向幼薇隔絕在外,但是向幼薇一點都不惱,因為實在是新奇一個堂堂王爺對著別人撒嬌的模樣,所以看得很是興趣盎然,最後還差點笑出聲。
就是這一聲笑,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蘇景澤有些懊惱自己竟然遺忘了向幼薇的存在,仔細看她表情發現並末生氣,才連忙介紹給奶娘。然後,那個老婦人就是長時間的打量她,從最開始的疑惑、不安到最後的開懷一笑,她說:「澤兒眼光實在是不錯,我喜歡這丫頭。」
此言一落,蘇景澤像是鬆了口氣,兩人笑呵呵的說了很久,向幼薇也喜歡這個老婦人,一點也不摻假的真正喜歡,她善良和藹,倒像是家中的長輩,讓她心安。
那一晚,三個人聊了很久很久,蘇景澤忙得說自己這一趟長了多少見識,向幼薇就不識趣的拆台,抱怨堂堂王爺真心嬌貴,落難了還想著讓人伺候。
蘇景澤說看我還給您撈來一個多好的媳婦,向幼薇就幽幽抱怨,我以前那是被你蒙騙的,現在就有些後悔了……然後,兩人針鋒相對的吵鬧起來,奶娘站在一邊是幫襯著打鬧,看著兩人的目光滿是愛憐。
所以,後來住在王府的日子,只要蘇景澤不在府裡,向幼薇就厚著臉皮去纏奶娘,時日久了,關係好的簡直像親生母女,都能合夥欺負蘇景澤,還毫不隱瞞說了很多景澤王爺小時候鬧的笑話。
待到夜裡,兩人一床錦被睡個並頭時,向幼薇就嘻嘻哈哈嘲笑他一番,讓蘇景澤頭疼不己。
按說,這樣的日子應該是暢意快樂的,心愛的男人在身邊,他在乎的人也喜歡自己,好像一切都很完美了,但向幼薇總是在隱隱的擔心。
不為別的,只為奶娘偶爾露出的奇怪目光。
那目光出現,是在偷偷看自己和蘇景澤耍鬧的時候,裡面帶著深深地憐憫和哀傷,好似正在看著一出正要上演的悲劇,那是一個長輩發自內心的哀憐,向幼薇看得分明,心裡不由得有些慌,再想想蘇景澤說過什麼事都不要相信,還有丫鬟們背後看笑話的眼神,於是越來越不安。
終於有一天,這不安在一道傳召中成為現實。
那時她正在奶娘房裡學著泡茶的功夫,然後就有宮裡的太監來傳話,說是太后傳召向姑娘進宮。聽到這話的第一反應,向幼薇楞住了,她好像從來都遺忘了一件事,蘇景澤的母親,另有其人,而那個身為太后高高在上的女人,她並不是很想見到,所以內心有些刻意的選擇遺忘。
可是,現在有了傳召。她有什麼能耐能不去,所以,只能深深地叩頭謝恩,收拾一下就坐上了太監帶來的小轎。
轎子離地的時候,向幼薇突然心慌不能自抑,掀開轎簾看向奶娘,低低叫了一聲,孩子一般的慌亂眼神。
奶娘是親自送了她出門,見她這模樣,眼圈己然紅了,依依不捨的抓住她的手囑咐要謹慎小心,等她回來一起用晚膳之類的安慰的話。
聽著這些,向幼薇心頭一暖,就要開口,卻被那太監猛地摜下轎簾。
小轎外,是他對奶娘毫不客氣的訓斥:「蘇氏,你可真是越來越菩薩心腸了,太后的心思你不是不懂,不幫著達成願望己是大罪,這會兒瞧著你們倒好得如母女一般,我一定要把今天看到的告訴太后,倒要看看你這樣做,能不能受得了太后老佛爺的處罰,老胳膊、老腿被打得一命嗚呼,可怪不得別人。」
慈祥和藹的奶娘喏喏聽著,陪著笑臉還不忘囑咐公公照拂自己,卻被那太監一次次冷嘲熱諷。
向幼薇在轎子裡聽得怒火中生,可她知道自己說什麼都無濟於事,於是沒有再次掀開轎簾,只是用帶著恨意的目光瞪著轎外的太監,語氣冷漠:「公公,天也晚了,咱們是不是快點去見太后?」
終於,那陰陽怪氣的聲音停了下來,轎子緩慢往前走,好似走向一個並不知名的未來。
向幼薇安坐轎內想著奶娘的卑微,才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和蘇景澤身份的天差地別,閉上眼,己經是有些眼淚含在眼眶不肯流出。
第一次踏進皇宮,向幼薇只覺得世事無常。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和這樣的地方有牽扯,可如今,因著一個捨不下、放不開的男人,她竟然也成了皇宮裡的客人。
因為有太后身邊的人陪著進來,一層層宮門口的侍衛不敢多問,一路上倒也通暢無阻,向幼薇一路上都是屏氣凝神的沉默,面無表情跟在太監後面,只有想到此刻蘇景澤就在這深宮裡哪座宮內與皇上商議國事,想著兩人也許會在這地方相遇,心底才有了一絲溫暖,露出幾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