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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頁

 

  氣海翻騰,似那股偏邪且強大的氣鬧著折騰起來,眼前紅霧一片。

  他氣到額暴青筋,狺狺咆哮了——

  「想撇了咱爺兒倆,發你的春秋大夢!」

  霍清若深覺自己是好聲好氣跟丈夫打商量,實不知怎戳得他大爺冷臉、鐵青臉、怒紅臉、忿忿不平臉,全亂七八糟浮將出來給她看。

  她哪有拋夫棄子?

  只是事有輕重緩急,「膽」若落到旁人手中,不曉得要掀起如何的驚濤駭浪,而孟氏大寨與玄冥山相離不遠,極有可能遭殃。

  她牽掛得要命,他還偏要與她作對,殊不知她最最掛心的就他們爺兒倆,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將可能爆發的險象拔除,如何在西路山中安生?

  他怎就不懂!怎還是帶著孩子跟上來?!

  他整路都在生氣,悶在胸內不發,且感覺那憤怒時時往上堆疊,連氣息都足可讓她感領那把勉強抑下的烈焰。

  她本可視若無睹,但娃兒一路都繫在他胸前,娃兒肚餓、便溺、哇哇哭了,他沈著臉不動如山,她豈有本事學他?還不都件件接過來處理。

  倘不是跟孟冶鬧不痛快,她該會笑到眼角滲淚,當她見到他背上包袱裡什麼都沒帶,卻有滿滿好幾疊乾淨棉布,那些布是她裁好,給娃兒墊著小圓屁便溺用的,他追來,邊用邊丟,已耗去大半。

  若玄冥山上的事不能速戰速決,娃兒就快沒乾淨棉布可用了……明明橫在前頭的局勢難以預料,自個兒卻連「娃兒無棉布可用」的瑣事都擔心上,寧定再想,嘴角都要翹起,心軟得不像話,很難再跟丈夫鬧脾氣。

  孟冶暴筋怒吼過後,就變回尋常寡言模樣,甚至較以往更沉默。

  雖無語,內心掀起的狂風巨浪卻遲遲未止,反倒愈演愈烈。

  自妻子自以為是、用極其拙劣的說詞「勸」他帶孩子回家,不要他們跟去,在那一番話後,他突然明白,她來。她走。彷彿一切隨緣。緣在便聚,緣去便散。

  她的留與走都很瀟灑、很輕鬆、不拖泥帶水,似進入某人的命中,交纏糾葛後,離開的時候一到,依舊能淡淡抽身。

  她真以為別人如她這般提得起、放得下!

  真以為他……以為他可以這個不行換下個、那個跑了再找另一個!

  她沒將他放心上?沒喜愛他?

  ……不會的!

  他見過她眸中的火苗,當她望著他時,她的眸子會爍爍發亮,只有看他時才會有的眼神,連兒子都掙不到。

  但她仍然可以輕易就走,把他推給別的姑娘都無所謂!

  不想不氣,越思越怒,恨極、怨極、不甘心至極,即便帶著孩子,他都想揮刀大開殺戒,一路殺上玄冥山了事,省得在山腹中的暗道裡彎彎繞繞,多費時候。

  甫上玄冥山,立即感受到冥主大人「封山自斃」的勁道,通往山頂「玄冥教」總壇的通天石階,碎得無法行走。

  土崩樹倒,原本巍峨的樓宇被震得東坍西塌,樑柱碎作塊屑。

  莫怪教眾四散流竄,而陸督之後集結的人馬,多在山腰處落腳,霍清若選擇避開,沒和那些人打上照面。她怕一迎敵,非得血染玄冥山不可,若風聲走漏,指不定會有第二伙、第三伙教眾回流,屆時事就更難辦了。

  但她千般琢磨、萬般考量,她家男人卻磨刀霍霍又磨牙霍霍,明明低調上山,他硬是無聲無息又了結十餘條命,她之所以沒有制止,是因那些人正圍著凌辱兩名被劫上山囚禁的姑娘。

  他取人性命,兩手不染血,十多個人全被他分筋錯骨、動彈不得了,再一個個、慢吞吞抓過來「喀啦、喀啦——」扭斷頸骨。

  她深覺他在洩恨。

  孩子還掛在他胸前,他背後還繫著整包袱的棉布,卻把人的脖頸當雞脖子扭……她想,是被冥主大人帶壞又帶歪了,竟覺他這般洩恨、替姑娘家出氣,兼讓孩子練膽,一石三鳥,欸,也還可以。

  山腹內的暗道交錯蜿蜒,避進後,霍清若多少鬆了口氣。

  「小的時候,冥主領我走過一次,跟著好幾回,他把我獨自一個丟在暗道中,一回比一回丟得遠,八成想看我嚇得大哭。」

  片刻過去,才聽身後悶悶傳來問聲:「你哭了?」

  腳步未停,她嗓聲似歎。「沒。冥主不愛軟弱之人。」

  「那他定然極喜愛你。」聲氣更悶。

  霍清若聞言一怔,回眸,就見丈夫一雙精目在幽暗中錠光,直勾勾的。

  終於肯回她話了,雖然繼續擺臭臉,但又能交談上,什麼話題都好。

  她巧肩微聳,淡然露笑。「或許是。但他待我娘,是喜愛中還有喜愛,怎麼喜愛都不夠,愛得亂七八糟,把全身氣力和心魂都使上。太過火,將自個兒使碎了,才有最後這場封山吧……」

  孟冶突然又沉默了。

  高大身軀堵得暗道幾無退路,他扛著鋼刀,一手輕拍裹著大紅花布的娃兒,目光深中透詭,只管盯住她瞧。

  霍清若這兩日被他盯得甚慣,瞧不出他沉思什麼,就隨他看了。

  她重拾步伐,在一個三岔道口前頓了頓,選了右邊的道。

  聽到身後丈夫沈穩的腳步跟上,她微微笑,再不能否認,雖然惱他帶著孩子追來,然,此時此際身邊有他們爺兒倆伴著,心是喜的、悅的、滿的、歡足的。

  再不管他要不要回話、有否在聽,她扳著指,逕自道:「以陣形數來,咱們已過暗道中的護、盾、河、盤、門、闇、局,嗯……再上去就是甕,是山頂的「甕室」,那錐形山室中頂端開了洞,白日大量天光注入,夜時可仰望滿天星斗,是冥主大人最常待的所在,我娘……她就葬在那兒。」

  「甕室」的暗門在前,她摸索著正要推開,孟冶忽地一步跨近,抓下她的手,還將她拉至身後。

  被丈夫護著,她撓撓臉蛋,垂頸笑了。

  暗門一開,她隨在孟冶身後步進,整座山室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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