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個人目光不正,形跡可疑,但一時之間也看不出什麼破綻,郭逸海只好放了他,繼續往衛所走去。
路上,他仍在想那幾個倉惶逃走的「船工」。他不相信他們沒有聽見孔老三的驚呼聲,卻沒有一個人回頭「救」他,難道他們不是一起的?
夜沉霧濃,衛府大門緊閉,四周靜無聲息,他繞至河邊,越牆而入。
落在院內河堤上,他剛想舉步,卻聽到一絲恍若歎息的聲音。
倏然一驚,他立刻藏匿身形,留意著前方。
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穿過白霧向他飄來,他不由自主地眨了下眼睛,可等他定睛細看時,卻發現黑影消失了,眼前仍是濃霧深鎖的庭院。
刺客!
可是刺客要殺誰?崔大人住在北面,這邊除了南苑的婉兒,就是翰軒居的他,都不具刺殺價值。
難道是他看錯了?
他眨眨眼,四處無人,真是他看錯了。
他走上石橋,驀地,他的身軀如石柱般定住,目瞪口呆地直視著前方,那裡,一道黑影若隱若現地飄浮在白霧中。
這真是怪事!難道幾天沒睡覺,他產生了幻覺?
可他立刻否定了這個可能,因為他從來沒有過幻覺,更不相信鬼怪之說。唯一的可能,是有人裝神弄鬼,半夜嚇人。他必須抓到這個人,給他點教訓!
他快速向前,目光鎖住那恍若幽靈的黑影。
當發現幽靈正往「翰軒居」飄去時,他無聲地咒罵。
該死,我要是讓你進了我的臥室,那才真是見鬼了!
他開始運功,正準備出手時,那「幽靈」忽然轉過頭來掃了身後一眼,隨即消失在牆壁轉角處。
崔婉兒!他腦子炸了。儘管只是短暫一瞥,但那美麗而熟悉的面龐,在朦朧夜霧中猶如刺目閃電,他絕不會看錯。
她為何在深更半夜、大霧瀰漫之時到院裡遊蕩?難道她喜歡午夜散步?還是又去「不老樹」下練功?還是……
另一個念頭啃咬著他的理智:她與男人深夜幽會?
早晨那個將她帶走的黑面男人,赫然出現在腦際,他渾身僵硬。
他憤怒地盯著牆角,沒有意識到強烈的妒意正在擴散。
心底有個聲音對他說:管她做什麼?就算她跟一百個男人幽會,又與他有什麼關係!
可是,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和怒氣。身子一躍,他跟了過去,他要抓住她,逼她說出那個男人是誰,然後,他要去殺了那個男人!
令他吃驚的是,當遭到攻擊時,婉兒並沒有試圖逃走,也沒有發出求救,而是像個醉漢一般順著他的力道,歪歪斜斜地跌靠在牆壁上,用一雙雖然吃驚,卻毫無懼色的眼睛看著他。
「逸海,是你!」發現攻擊者是他時,婉兒克制住內心的震驚,暗想;今夜他不是該在永寧嗎?
郭逸海的雙手撐在她身後的牆上,將她控制在牆壁與自己之間,他的眼睛在她蒼白的臉上仔細搜索,似乎想挖出其中究竟隱藏了什麼秘密。
他的沉默和審視並沒有令她不安,她被霧氣浸染的面龐濕潤而蒼白,烏黑的眼眸帶著疲憊與平靜,小巧挺直的鼻樑光潔無瑕,誘人的嘴唇輕顫……
她嬌小而美麗,他想把她小心地捧在手心、藏在懷裡保護。
可是,當他的視線由她完美的五官,緩緩移到她凌亂的頭髮和身上的衣著時,他倏然收回雙手,退離她身邊,眼中的溫情消失,下顎嚴厲地繃緊。
「這麼晚了,你不睡覺,跑出來幹嘛?」
「散步。」婉兒平靜地回答,想盡快應付過去。
她很累,為找回藍莊被劫的貨船,今夜她率領同伴們,在海上與倭賊廝殺,剛把奪回的貨物送到安全的地方,早已精疲力竭。
然而,看到他突然出現時,她暗自慶幸因為太累,從橋下涵洞回來前,她沒有費事打撈被樹枝勾落河中的頭巾,否則此刻她會更難解釋自己的夜遊。畢竟,蒙面夜行比披頭散髮夜遊,更難解釋。
「說謊!」
他的低吼讓她一驚,而他懷疑的注視,打破了她的平靜,加深了她的不安。
但她此刻沒有力氣與他多解釋什麼,她只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覺。
她雙膝一挺,離開身後的牆壁,向側門走去。
可她的身子被猛然扯回。
「話沒說清,不許走!」見她不理睬他的怒氣,轉身想走,郭逸海更加怒不可遏,將她再次壓回牆上。
如果他的態度好點,不要用這麼憤怒的口氣責問她,或許她會把今夜的事統統告訴他。可現在,面對他的不信任,她拒絕以誠相待。
她冷冷地反問,「因為睡不著,我出來走走,不行嗎?」
「走走?獨自一人嗎?」他的嘴角扯出一個冷酷的笑容,尖刻的話語從緊閉的雙唇迸出。「何不乾脆說實話,這樣的大霧天,正好與情郎幽會?」
他競懷疑她與人幽會?
婉兒氣憤地說:「如果你對我的瞭解和信任就只有那麼多,那我有什麼必要對你說實話?」
郭逸海扯下她頭髮上的草葉,再指著她身上的衣服,怒氣沖沖地說:「看看這頭亂髮,再看看這不男不女的衣裳,還有這些泥沙草屑,你以為我會相信這是你半夜睡不著,獨自在地上打滾玩耍造成的嗎?」
看著他充滿厭惡的目光,婉兒既羞愧又生氣,雙頰漲紅,隨即又慘白如紙,羞憤間竟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
她心虛的表現,讓他更加憤怒。
「你真是這種不要臉的女人嗎?」他痛心疾首地抓著她的雙肩,用力搖晃她。
「不過兩年時間,你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告訴我他是誰?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快說!」
婉兒無法開口,她的頭被他搖得很不舒服,肩膀也被他抓得發痛,於是她開始反抗,用力抓住他的手腕,想將他推開。
他沒有鬆手,反而忽然將她抱起。
雙腳離地、身體失去平衡的她,在一陣劇烈的天旋地轉中,只能緊閉雙眼,任他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