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分手了。」嗯……等一下要分了。
分手?她的金龜婿!「你到底是在發什麼神經?他對我們家這麼好,你任性也該有個限度——」
「媽,在你心裡,我有做過什麼正確的,讓你覺得開心的事嗎?」梁怡君不想再多聽母親的責備,逕自開口問道:「賺得不夠多,沒有辦法讓我們家過好日子是我的錯,弟弟騎車撞傷別人是我的錯,連我和男朋友分手,你什麼都沒問,也覺得是我的問題嗎?」
梁母呆愣的看著難得開口頂嘴的女兒,像是不怎麼明白為何平常溫順聽話的她會突然長出了反骨,而這一連串的詢問也令她有些心虛不安,但長久以來的習慣仍讓梁母忍不住嘴硬回道:「你現在是怪我嗎?嫌我把你的命生得不夠好?再怎麼樣我也把你養到這麼大,現在要你賺錢養家、盡點孝道,你就不高興了嗎?」
默默的聽著母親的指責,梁怡君沒再回嘴。
她已經累了,原本心裡還存著一絲期待與希望,也在此刻像根燃盡的火柴一般化為一絲輕煙,消散在那響亮得猶如立體環繞音效的責罵之中。
有時和一些離家獨自居住的同學或朋友聊天,她們總是勸她有時候保持距離反而會相處得比較愉快,但她始終放不下,一直認為自己對家人有責任,依舊努力的付出,希望能借此從他們口中得到一些感謝與稱讚。
但是最近發生的這些事已經磨去了她幾近虛弱的堅持,或許是和嚴允哲在一起之後,她也愈來愈有自己的想法,梁怡君發現自己已經沒有辦法繼續這樣下去,她願意努力工作來提供家用,但像這樣盲目的付出,卻還要承受自尊被踐踏的折磨,讓她愈來愈想逃得遠遠的。
「我把錢存進戶頭時會跟你聯絡。」輕輕的說了一句,梁怡君轉身進房拎起那個小得可憐的行李袋,彷彿只是要出門旅行個三天似的,「既然你看我這麼討厭,我就不留在家裡惹你煩心。」
她走過突然變得靜默的母親面前,手握上門把的同時停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只是低著頭說了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我走了,媽媽。」
離開了家裡,梁怡君搭上公車來到嚴允哲的家。
她昨天原本想把鑰匙還給他,卻被嚴允哲推了回來,還板著臉對她說:「還什麼還?你是我女朋友,拿著我家的鑰匙有什麼不對?好好的收起來!」還乘機親了她一下當作懲罰。
梁怡君聽了他這麼親暱又寵愛的話,心情好複雜,既開心又難過、既甜蜜又酸澀,最後卻依然懦弱的什麼都沒說,默默的在心裡向他道歉。
走過那個因為寒冷季節而顯得有些寂寥的庭院,她如同往常一般的開鎖推門,毫不意外的見到她的動物之友坐在玄關,一見到她就心花怒放的跑到她腳邊磨蹭打轉,嘴裡還不停的喵喵叫。
「你怎麼了?沒飯吃嗎?」梁怡君放下手中的行李袋,很自然的就要往廚房走去,嚴允哲說他今天很忙,所以會提早出門,或許起床的時候匆忙,忘了準備貓食也說不定。
只不過才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下腳步,低頭看著依然在自己面前熱情撒嬌的花子,蹲下身來摸了摸它。
「不行,我們要習慣沒有彼此的生活。」回望著深情款款盯著自己的貓兒,梁怡君說得也彷彿像是要和情人分開一般的難分難捨。「我走了之後,你要好好跟主人相處,別老是踢他的臉,如果……如果他以後有了新的女朋友,希望你們也能喜歡對方……」
花子不懂這個女人為何不像平常一般和它親近玩耍,反而嘰嘰咕咕的跟它說了一些什麼之後,便丟下它往回走,站在玄關前發著呆。
掙扎了好一會兒,梁怡君從包包裡拿出準備好的信放在嚴允哲習慣擺鑰匙的位置,然後像是深怕自己反悔似的迅速轉身拎起行李,彷彿落荒而逃一般的穿上鞋子、關門離開。
她一直知道自己不勇敢,但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對自己的懦弱起了這麼深的厭惡。
當她和嚴允哲在一起時,她不敢對他說喜歡;當她私自決定離開他時,她甚至也沒勇氣對他直言,反而像個賊一樣悄悄潛逃。
嚴允哲給了她或許是這一生最美好的一段感情,而她,卻做了最糟糕的結束……
第6章(1)
站在遮雨棚下,梁怡君雙手握著掃把,呆呆的望著冬日裡難得的晴朗藍天,感覺自己想起一年前的「逃亡」時,心口依然會泛起一陣又一陣的刺痛。
那天之後,她一個人搭車來到另一個城市,投靠和她交情還算不錯的老同學,並在老同學的協助下匆促的租了房子,稍微認識了新環境,隨即便開始了她的異鄉打拼生活。
當時梁怡君下定了決心要擺脫這一些,雖然手機號碼沒有更換,但總是被她設為靜音,免得一天到晚響個不停,讓她聽到鈴聲就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
尤其是嚴允哲,或許是回到家後發現了她留下的分手信,她的手機幾乎震動了一整晚都沒停過,讓梁怡君的心也跟著不停的煎熬,直到電池耗盡才終於平靜下來。
她不敢去看未接來電的驚人次數,更不敢去讀那些簡訊、聽那些留言,她可以想像得到嚴允哲有多生氣,卻只能用最消極、最不完美的方法,默默的希望時間能幫他忘記她這個人造成的不愉快。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梁怡君雖然會定時和家裡聯繫,但母親一聽到是她,也不問她過得怎樣,逕自叨絮的說著嚴允哲又打來家裡找了她多少次,說她怎麼這麼不惜福,說這麼好的男人應該要好好把握,還要她快把地址說出來讓他去找她……
每每聽到這邊,她就安慰自己母親的精神還是依然很好,隨便應付幾句就趕緊掛了電話。
週而復始,直到今天還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