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俐落的抱起那堆被他又拿又放的資料,他這回顯然不打算再被什麼給絆住腳步,快步往門口走去的同時只撂下一句話,「明天早上九點到名片上的地址報到。」
他走得好快,才剛說完話,後腳就已經消失在門後……
梁怡君收回目光,正好和原本面試的老闆四目相對,看著他哀怨瞅著自己,彷彿在無言控訴的模樣,她也不免有些尷尬。
「那個……也很感謝王先生給我這個機會,祝你早日找到優秀的員工。」拿起擱在一邊的包包,她也跟著小心翼翼的往大門退去,「不過我覺得還是要誠實的替員工辦勞健梗比較好喔……」
將近九點的早上,雖然仍是交通尖峰時刻,但遠離大馬路的巷子裡,明顯稀少的行人和車潮讓街道少了幾分喧鬧的氣息,再加上剛下完雨,從雲層中散落的溫和日光,讓這條以住家居多的小路更顯沉靜清新。
站在依然微濕的柏油路上,梁怡君有些猶豫的盯著面前的屋子,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地方……
她低頭看看手中拽著的名片,又轉頭看看四周,想找個人來問一下,偏偏整條巷子的住戶像是說好了似的都門窗緊閉,安靜得只聞鳥叫。
她無奈的又回頭看向門牌,確定地址無誤之後,才有些遲疑的伸手按下電鈴。
她是不是又被騙了啊?畢竟這個地方,與其說是公司,其實更像是一棟民宅。
而且……是淳樸的民宅。
大約與她齊高的樹籬區隔出馬路與住家,縫隙之間隱約可見到裡頭有幢低矮的、如今已經很難見到的木造房子,連捍衛著庭院與房屋的大門也是令人懷念的雙扇紅色木門,讓人有種彷彿一跨過這個入口,就會回到十幾年前的懷舊感。
就算這一帶是住宅區,附近也都是略有年紀的兩、三層獨棟樓房,但仍是這幢看似低調老舊,卻又理直氣壯佇立在其中的日式平房最為顯眼。
只不過,這裡真的是嚴允哲的工作室嗎?
不僅沒有招牌,而且安安靜靜,感覺待會兒出現在門後的會是個退休之後在這裡隱居的老先生,慈祥和藹的問她有什麼事,是不是迷路了之類的……
心裡還在胡亂猜測著,門鈴下的對講機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雜音,像是什麼東西打在受話器上,聽起來啪喳作響,讓她有些好奇又不禁緊張起來。
「哪位?」不悅的男聲夾雜著明顯的睡意從對講機中傳了出來,打破了梁怡君對這裡是退休老人之家的幻想。
這個彷彿從對講機上泛出火氣,讓人光聽就心生退縮的聲音,果然是嚴允哲。
她趕緊湊上前,準備報上名號。「你好,我是……」
「我不訂報紙。」他也沒聽完,直接就開口拒絕了不相干的事。
「呃?我不是……」
「也不買保險。」
「你誤會了……」
「要借醬油的話去隔壁。」話裡的不耐煩愈來愈明顯。
這男人怎麼都不讓人把話講完呢?梁怡君有些無奈,只好深吸一口氣,準備一氣呵成的喊完自己要說的話,不再給他打岔拒絕的機會。「我是昨天和你面試然後你要我今天來上班的助理!」
原本凶巴巴的粗聲沒再回應,另一頭一片平靜,好一會兒之後才又響起懶洋洋的低沉嗓音。「哦,是你。」
棉花糖助理。
方纔那股氣勢在達成目的之後便迅速的軟了下來,讓她重新回到必恭必敬的小員工狀態,「你要我九點來報到……」
嗶的一聲,梁怡君愣愣的聽著另一頭似乎是結束了通話狀態,還沒反應過來,裡頭已經傳來開鎖的聲音,隨即是門板撞擊上門框的響亮砰咚聲,拖鞋在地上半拖半踩的啪答啪答頹廢聲響,中間還隱約夾雜了幾句低咒,混亂的交雜成一股令她神經緊繃的壓迫感,迅速往她逼近過來。
解了門閂,暗紅色的木門在她面前打開,嚴允哲高大的身軀幾乎擠滿了那半扇門扉的空間,由他背後照射而下的陽光更是在他身前映出一片陰影,霸道的將她籠罩其中。
他的出現讓她下意識的退了一步,目光也急急垂下,但隨即想起這樣不太得體,於是又小心翼翼的將視線由他蹬著拖鞋的腳趾移開,抬頭與他對視。
結果這一看,卻令梁怡君呆在原地,原本還忐忑不安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平時就不甚靈光的思考功能也在瞬間停擺,只能用一雙睜得滾圓的眼睛傻瞪著嚴允哲,連話也跟著說不出來。
她莫名的狂野注視讓嚴允哲皺起眉,很不客氣的斥道:「看屁啊?還不快進來?」
「你、你沒穿衣服。」飄遠的意識被他的怒聲給硬生生扯了回來,梁怡君結結巴巴的說道,臉蛋也後知後覺的迅速刷紅。
嚴允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只有』衣服沒穿。」又沒露出什麼不該露的,他還穿了條短褲,很端莊、夠保守了!
「可是……這樣我會很尷尬……」像這種情況算不算職場性騷擾?讓純情女職員這樣臉紅心跳是正確的嗎老闆!
雖然心裡又羞又慌,但是他那張顯然帶著起床氣的臭臉,卻也明白的表現出他並沒有什麼肉體誘惑的意圖,讓梁怡君勉強穩住腳步,沒有因此拔腿就跑。
而且……他的身材真好看,肌肉勻稱結實而不誇張,膚色也是漂亮的淡褐色,雖然散佈著幾道不太明顯的疤痕,還是美麗得教人移不開目光,連她出聲糾正的時候都忍不住又偷看了好幾眼,反而自己才像是心懷不軌的那一個。
對於她口不對心的小小抗議,以及若無其事的悄悄打量,嚴允哲只是嘖了一聲,像是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我以後會記得穿襯衫和西裝褲睡覺。」扔下這句故作正經的嘲諷,他抓了抓一頭亂髮,轉身又踩著拖鞋啪答啪答的往屋子走去,「進來之後記得鎖門。」